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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娇纵_兜兜麽【完结】(4)

  费了老大劲才从其格其嘴里抢出自己一捧光滑油亮的长发,现都沾了口水,一股子腥味儿,“哼,什么人配什么马!”都不是好东西!

  陆晋还是没动,她叹口气蹲下身去推他一把,近了才知道,好家伙,这人烧得浑身滚烫,竟是半点意识没有。荒山野岭的,她也没办法给他找大夫,只能靠自己,“得,真治死了也不知是算你倒霉还是算我命背。”

  一摸香囊,好在凝香丸还剩不少,生息丸一颗不差,一口气给他灌进去,再拿帕子沾了酒给他降温,他脸上有血又有泥,却也丝毫遮盖不了张狂疏放的轮廓,眉与眼相佐,配得刚刚好。想来人人都是泥塑,只不过女娲娘娘造他时,必定多几分偏爱。

  云意静静打量他一会,蹙眉道:“宫里顶好的两位药都到你肚里了,你可得争口气,不然你死了,我都不分不清东南西北,怎么回去?”

  心底里还是害怕,捡着离陆晋稍近的地方裹紧了披风躺下,回想起自己在宫里是如何如何讲究如何如何金贵,眼下还不是一样就地成眠,可见从来都是装腔作势借与旁人,骨子里就一个字——糙啊。

  也不知道莺时几个逃出来没有,再想想,要是梦里能吃顿红烧ròu就好了,还是油滋滋的东西饱肚子。

  最终ròu没吃上她便醒了,实在是睡不安稳,一睁眼遇上日出,太阳从天边点燃一窜烈焰,烧得半山通红。她爬起来,伸手去探陆晋额头,显然烧已经退了,只不过人还需缓一缓,又觉着他是铁打的身体耐摔耐打,恁大一个血窟窿,睡一觉就好。

  还是同样一张脸,睡熟后倒成了一副乖模样。云意想起昨晚上的事来,心不平,手上捣鼓了火堆里黑灰往他脸上抹,小白脸抹成大锅灰。“谁让你轻薄本宫,赐你死罪!”两边脸各一个“斩”字,好气魄!

  没想到又被其格其发现,咬住她发尾就当gān糙嚼。云意恨得咬牙,“你等着,要不是马ròu不好吃,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撒嘴,又糊我一身臭口水!”

  这厢吵吵闹闹,陆晋却睡到天光大亮才醒,头一件是握住腰间斩马刀,腾身巡过四周,未能料到撞进一副山水诗画里,弯弯曲曲河川如玉带,粼粼波光耀眼,碧绿的是蔓延无边的糙原,苍蓝是广阔无垠天空,无以言表的是河边垂目梳洗的美人,葱尖一样的指头穿过乌黑的发,她嘴角浅浅一抹笑,便将最最寡淡无味的黑白两色衬出酒醉微醺的恍然。侧耳听,她似乎哼着小曲在唱,“碧窗下画chūn愁,捞一笔,画一笔,想去岁光景。描不成,画不成,添惆怅……”

  然而分明是听不清的,只瞧见她红唇开阖,已醉了半生。何况她回眸来笑盈盈对住他,便教人挪不开眼,脱不了身。

  云意实在乐得不行,看他脸上做一个“斩”又一个“斩”,好似大仇得报,痛快一回,将昨儿结的仇都忘个gān净。

  “喂——吃了神医两贴药,终于醒啦?”头发洗gān净编成辫子盘高,就怕再让其格其乱啃。

  陆晋又是一副吊儿郎当模样,没头没尾地问说:“太子真是个大胖子?”

  “可不是么,起身走路都要一边一个太监驾着才挪得动,一条腿木桩子一样粗,一天恨不能能吃十八顿,袍子撑开来能当凉亭用。你说胖不胖?”

  陆晋光听见那句一天十八顿,想了想说:“你们兄妹倒是挺像。”可惜了一张好脸,太他妈能吃。

  话到这,云意不自觉抬起脚尖轻轻踢他一下,撇撇嘴说:“我饿了……”一双乌漆漆的眼亮得能滴出水来,倒让人想起咩咩叫的小huáng羊,可怜又可爱。

  可是没等陆晋出声,其格其已然横冲出来扯她头发,少不得要惹得她大喊,“陆晋,你倒是管管呀——”

  他摸了摸这匹通身乌黑的蒙古马,笑笑说:“殿下见谅,其格其也饿得发慌。”

  云意好不容易把辫子从马嘴里抢回来,气得两腮鼓鼓,活像只河豚,“你这马也忒好吃,从昨晚起一共啃了我三回,照这么下去我还没走回乌兰城呢,就让它啃成秃瓢了!改明儿我就红烧了它!看它还敢不敢跟我横!”

  “末将倒是有个好法子。”

  “你说——”

  陆晋摸了摸下巴,饶有架势地说:“殿下不妨在发尾涂上马粪,其格其就是再饿,也不至于……”

  “陆晋!”

  “末将在——”

  她就知道,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开口什么殿下、末将,突然间讲起礼来绝对没一句好话,可怜她落难,什么都得忍着,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你等着!”

  陆晋这厮忍着笑呢,惨白的一张脸还能装出个讨人厌的模样,“末将听候公主号令。”

  她怄得,昨儿早上吃的糖蒸苏酪都要吐出来。

  不行不行,还得憋回去,顾云意吃进肚里的东西哪有再吐出来的道理,再气也得忍着。

  显然老天爷没拨出时间来让她在心里把陆晋剥皮上灶,远处忽然间传来急急马蹄声,云意远远看了一眼,光看见满身白花花毛子,一颗心瞬时沉到谷底,来的是蒙古兵,最不济就是阿尔斯楞同额日敦巴日的人马也好,最怕是西边来的,还没跟朝廷换印通jiāo,亮身份死得更快。

  只好憋着嘴问陆晋,“怎么办?”

  陆晋只顾着看对方人马,冷冷回她一句,“跑不了了。”给她判了死刑。

  心如死灰——

  也就是喝口水的功夫,高头大马一列人讲他俩团团围住,为首的将领扎个小辫儿盯着她,只差将她身上烧出个窟窿,后头一群人赶着马在她身边来回绕,陆晋也僵着身子不说话,总不能还像昨晚似的让他扮老虎吓人吧,这群蒙古兵人壮马肥,就算真老虎在眼前也吓不跑,更何况陆晋还带着伤。

  她想起来,每年开chūn两仪殿里内阁司礼监议事,总能提到蒙古人南下又抢了多少村子,拉走多少妇孺,汉族女人落到蒙古兵手里是什么下场,她多少知道些,如是普通人倒也能苟且偷生,然而她的身份……

  头上的吉祥如意簪尾部锋利,她没敢多想,只怕过了这一刻就没这个胆量,抬手拔下来就往喉咙里送,心想着,永别了,糖蒸苏酪!

  ☆、归队

  第四章归队

  后颈受重击,云意无可避免地外头往下倒,落地前让陆晋长臂一伸勾住了腰,提包袱一样捞在手里。

  后头有个瘦长脸的年轻人玩笑说:“巴音老哥,你特尔特糙原的幽魂还是乌兰湖里的老鬼,才一见面就把小姑娘吓得抹脖子自杀。”

  扎小辫的壮汉收紧了缰绳,抿紧嘴紧盯陆晋,恭恭敬敬喊一声:“二爷——”

  陆晋点点头,算是应了。

  “二爷给让谁赐了罪?怎么左一个斩又一个斩的,好大仇啊。”查gān赶马上前,打量过歪在陆晋手里的顾云意道,“二爷从哪弄来个花朵似的美人,竟还能逃得过阿尔斯楞那个急色鬼?”

  陆晋并不与他多话,拿袖子抹了把脸就当完事。其余人一并下马行礼,穿的都是齐颜卫独一份的甲胄,宽肩束腰牛皮靴子高头大马,再是个多么猥琐的人都能衬出凛凛威风,更何况这起子人一个个数过去一溜的大高个、高鼻梁、深眼廓,再有人扎个小辫儿多加个灰鼠皮子狐狸袄,也难怪云意将他们认成蒙古兵。只是没能料到,这姑娘平日里怂包似的,紧要关头真有几分胆气。

  陆晋提着人,将她放回昨夜休息的篝火旁,扯了兜帽盖住她大半张脸,适才转过身来问,“阿尔斯楞过了乌兰湖没有?”

  巴音道:“昨夜收到海东青飞回报信末,将即刻点齐人马出城,路上发现阿尔斯楞踪迹,未敢轻举妄动,由曲大人领一队人快马追去,末将寻二爷标记至此。”稍顿,试探道:“二爷身上可是有伤?”

  “无妨,阿尔斯楞跑了多远?”

  巴音考量答:“离此处不出二十里。”

  “嗯——”陆晋皱眉不语,旁人不敢出声,老老实实等他发令。

  末了等来他说:“查gān——”

  “到!”小伙子声亮音高,听完上将吩咐就要冲进敌营。

  未料陆晋看着地上只露出一张小嘴的云意,嘴角挂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去抓只兔子。”

  “啊?”简直不敢相信,他一身武艺抓野味儿?

  人呆着,让巴音从后头狠狠踹上一脚,摔个屁墩才老实,屁颠颠去找兔子dòng。

  陆晋饮一口烈酒,人登时醒个彻底,问巴音:“肃王呢?”

  “路上没遇着,多半已经回城。”

  陆晋道:“天黑之前解决阿尔斯楞。”

  “是——”

  云意是让烤兔ròu油滋滋的香气勾醒来,一睁眼就看见陆晋捏一块兔ròu在她鼻尖勾她,兔ròu往回收,她也仰着脖子往前追。

  “想吃吗?”他当是逗小猫小狗。

  “想……嗯……嬷嬷我脖子疼……”姑娘没醒透,还当在宫里,对着奶嬷嬷撒娇,声音又软又糯,任谁也摆不出一副冷脸。

  忽然间回过神来一个激灵指着陆晋道:“你打我!”回头一看,那群凶神恶煞的“蒙古兵”三三两两席地而坐,有的吃gān粮,有的在……烤兔子……

  这会子她倒有点闹不明白,拧着眉毛望向陆晋,满脸都是疑惑,小小声说:“他们怎么不抓你?你……该不会是蒙古jian细吧?”想来便气,抬手给他一拳,“你卖了我呀!”看的查gān一双眼珠子都要脱框。

  陆晋根本是纵着她,也懒得理她,淡淡道:“公主多虑,你回头多看一眼,旗上刀上都有齐颜二字,乃末将治下骑兵营。”

  云意抬眼望过去,这群人扎小辫的不少,但大都已随汉人风俗将束发剃须,配的也是汉军腰刀。齐颜卫她略有耳闻,听说是十三骑起家,数年间发展成西北一纵猛军,又是忠义王辖下,兵饷资帛并不经朝廷统一配发,如今看起来,更像是陆晋的私兵游勇。

  “那你不早来禀我,害我险些死在自己手里!”

  怎么说她都有理,陆晋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径自将兔ròu包在一小块馕里,递到云意跟前,单刀直入,“吃不吃?”

  她这会放下心,矫qíng起来,撇撇嘴道:“这什么玩意儿啊,硬得崩牙,我……我只吃ròu来着……”不知怎的忽然间气弱,光喜欢吃ròu,这不算毛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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