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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春天等你_林笛儿【完结】(5)

  “他抱着你转了个身,就像演武打片,动作快得我们都没看清楚。小伙子,你是警察吗?”卖山东煎饼的大妈笑咪咪地问。

  钟荩惊魂未定,脚像钉在原地。

  他笑笑,向大妈找了两张餐巾纸把手臂擦了擦,皮蹭破了一大块,伤口有点吓人。

  “要去医院包扎下,不然会得破伤风。”大妈又说道。

  他摇摇头,“没事,我皮粗ròu厚,这点不算什么。”他跑过去帮少年把摩托车扶起,察看了下,车灯摔碎了,挡风板裂了条fèng。

  少年嘴巴里骂骂咧咧的,他瞪了一眼,少年迅速噤声,抢过车,跌跌撞撞走了。他四处巡睃了一遍,“哦,在这呢!”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已经不成形的镜架,自嘲地笑笑,“好像你要下岗喽!”随手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

  钟荩总算恢复了神智,她忙不迭地道谢,要陪他去医院给手臂上点药,再去眼镜店配一幅新眼镜。

  他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我都说过没关系啦。眼镜是平光的,我随便买一幅就可以。”

  钟荩纳闷地打量着他,不近视却戴幅眼镜,装斯文?

  他没解释,“下次过马路要小心点。”他摆摆手,走向站台。走了几步,听到后面有动静,回过头,钟荩朝他笑笑,有羞赧,也有歉意。

  已是日暮时分,这时的夕阳打在她一头秀发上,镀出一个温暖的弧线。

  “走吧,我真的没事。”

  钟荩踢着脚边的石块,挺不自在,“我……不是跟踪你,我要接个同学。你……方便给我一个联系方式么,我想表达一下我的感谢。”

  “你已经表达过了,我也接受了。”知道她也来接人,他放慢了脚步,与她同行。,他的一双黑眸,深如子夜。偶然目光相对,钟荩连忙慌乱躲闪。

  “那……晚上我请你吃饭。”话冒出口,钟荩才觉得唐突,忙又加了一句,“不是我一个人,还有我同学和她朋友。”

  墨黑的子夜,哗地亮起两簇星光,亮得钟荩整个人变得恍惚起来。

  “我晚上要陪一位大学的学弟,谢谢。”

  钟荩无措地看着长长的轨道,双手铰在一起,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做什么。

  他很高大,清瘦却不显单薄,举起手臂时,能清晰辨出一块块肌ròu。他的衣着偏休闲,洁净的领口能看出他有着很好的生活习惯。笑起来时,散发出从容、沉稳的温和。当他不言不语,单单站着,那气势就令人畏惧。

  本来就是两个陌生人,气氛就不自然,突然而至的沉默,让气氛更加尴尬。在这尴尬中,列车的汽鸣声及时响起。

  她和他一起抬起头。

  金灿灿的霞光从西方一路流溢下来,柔柔地铺满了整个站台,微风习习,树叶轻曳,霞光如湖水,柔柔泛起波làng。

  心蓦地感到静美、轻盈。

  当花蓓和一个剪着寸头的男子亲昵地从火车上下来,她举起手,他也举起了手。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这就是一坨猴子屎---猿粪,花蓓倚着男友,看看两人,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笑:有一点。哦,忘了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凌瀚。

  ********

  回忆如刚煮出来的咖啡,散发着一种苦涩的香味。

  钟荩闭上眼,心口起伏得厉害。如果实在抑制不住,她只允许自己回忆一点。仿佛过去是一块美味的点心,舍不得一口气吃完;又仿佛是在看恐怖片,只敢瞄几眼,不然心脏会承受不住。

  有时,她会觉得那是一场梦。但是梦里的场景却是那么真实,真实得像窗外的树,窗外的车和路。

  “好了,稿子发了。”花蓓啪地合上笔记本,“虽然没什么吸引眼球的,但总算抢了个先。说吧,想吃什么,我去买。”

  这里是花蓓租的单身公寓,方仪和钟书楷都去上班了,钟荩回家也是一个人,花蓓就把钟荩带了回来。

  “我想喝粥。”肚子很饿,却又没什么胃口。

  “我要吃饭、吃ròu,去上海餐厅,点个四菜一汤,听我的。”花蓓凶巴巴地瞪过来,绝对没得商量。

  钟荩苦笑,“那你gān吗还问我?”

  “我这是礼貌上的待客之道,你还当了真。好好躺着,我马上回来。”花蓓拿了点零钞,抓了一大把往外走。关门时,回了下头,“我有没有告诉你,他最近出了本书,关于犯罪心理学方面的。”

  “我现在知道了。”花蓓这丫头,也不知给她冲个热水袋,钟荩按着小腹,直叹气。

  “那些专业的东东,我也不知写得怎样。奶奶的,好与不好关我们什么事。”很响的关门声。

  下次要提醒花蓓不能讲粗话,有损文艺青年的气质。

  花蓓谈了多少男友,钟荩记不清楚,她只记得剪着寸头的那位警察,可惜两人没成功。

  “当时感觉挺好,你侬我侬的,一时不见直冒冷汗,生怕被别人抢了。可是处久了,越看越感到后怕,要是以后长长的一辈子天天面对这么一张脸,不傻也疯了。于是,就分了。”

  花蓓用几句话,总结了她的那份只维持了半年的恋qíng。以后钟荩再提起,她一脸茫然:“你说谁?我真和他谈过,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钟荩真羡慕花蓓的健忘。

  爱,要么相守,要么相忘。

  不能相守又不能相忘的爱,是最最苦的。

  5,去往昨日的河川(中)

  第一次提审戚博远,钟荩放在早晨九点。阳光不错,隔着铁栅栏,静静地看,树梢间隐隐泛出娇嫩的绿。

  戚博远仍穿着在杭城的那身衣服,两天没刮胡子,看上去有点憔悴,但jīng神还不错。钟荩和他打招呼时,他微笑颔首。

  钟荩轻抚着桌上的卷宗,思索着怎样开口提问。这件案子发生在2月24日的中午,戚博远在书房用一把水果刀杀害了自己的妻子。现场没有挣扎、搏斗的痕迹。水果刀穿过一件毛衣、一件内衫,没入心脏部位,就一刀,戚博远的妻子当场毙命。那一刀,力度之利、位置之准,仿佛演练过数遍。这是让景天一和牧涛最觉得蹊跷的地方,用景天一的话讲,戚博远是一介文弱书生,应该没那份力气也没那个胆量。

  事实却摆在那里,所有的疑问只能等戚博远来解释了。

  戚博远先说的话,他抱怨睡的chuáng太硬、被子不很gān净、同室的人呼声太大、厕所里的臭味太重,这些都影响了他的睡眠。

  一边的书记员差点笑喷,看守所要是像酒店,谁不愿意来?

  钟荩同qíng地笑笑,其实每个进来的人都会有抱怨,只不过没人敢言。她打开卷宗,目光落在作案现场拍摄的照片上,闭上眼睛,深呼吸,再慢慢睁开。

  “戚工,”她没有直呼他的名字,“2月24日那天……”

  “你送我的围脖被警官没收了,不知能不能还给我。”戚博远打断了她,“我已经停药几天了,身体很不舒服。”

  “你哪里不舒服?”钟荩皱着眉,她有种预感,提审不会太顺利。戚博远要么真的是不谙世事的书生,除了专业,其他方面都是弱智;要么是这人太有心计,顾左右而言他,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人老了,各方面的功能都会退步,一些常用药罢了。我和常律师提过,他说今天给我送的。”

  “不是你女儿?”

  “女儿?哦,她怀孕了,行动不方便,我委托常律师的。”

  这位常律师可真尽职,钟荩心中哼了声,她合上了卷宗,等戚博远继续发挥。没想到戚博远绕了一个大圈,却接上了她的话。

  “24号那天,我在公司开会。”

  “会议是早晨九点到十一点,关于刚上线的动车组运营中出现的qíng况汇报。会议结束后呢?”钟荩谨慎地放慢语速,不那么咄咄bī人,她不愿戚博远反感。

  “司机送我回家,我下午要坐飞机去杭城。”

  景天一找司机了解过qíng况,戚博远在公司吃过午饭回去的,那时是十二点。司机在楼下等了近一个小时,戚博远才下来。

  心跳自然加速,额头的筋一根根突出,钟荩有点兴奋也有点紧张。“你爱人在家?”

  “是的!”戚博远回答很快。

  “你们为什么事争执了起来?”

  戚博远摇头,“我们结婚二十年,从来没争执过。”

  所以才奇怪呀!

  戚博远几乎是绯闻绝缘体。虽然一把年纪,但是仍然可以用“清俊”这样的一个词来形容,再加上社会地位高,有年轻女子青睐很正常。在公司里,他温和、亲切,很受人尊重。在邻居眼中,他彬彬有礼,是好父亲、好老公。

  “那么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了?”

  戚博远像跌入了沉思,过了一会,才说道:“好像没有。我进书房打印发言材料,她给我切了点水果,送进书房。”

  钟荩放缓了呼吸,“水果是在书房切的?”

  “哈哈,姑娘你不常做家务吧,水果当然是在厨房切的。”戚博远笑了,有一份长者对晚辈娇宠的意味。

  “你吃了吗?”

  “司机在楼下等着,我有点着急。她用水果刀戳了一块苹果递给我。”

  钟荩的思维有些跟不上了,“水果刀切好不是应该搁在厨房里吗?水果一般不都是用牙签戳?”

  戚博远挑挑眉,“不是人人都墨守成规。”

  钟荩不再盯这个问题,继续问道:“接下来呢?”

  “接下来的事景队长不是都一一查清了?”

  啊!钟荩瞪大眼,“你杀了你妻子?”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有时会希望戚博远否认,这件案子其实另有隐qíng。

  戚博远没有否认。他接过水果刀,吃下苹果,然后返手就把刀刺向了妻子。

  “你刺向她时,她没有躲开?”

  “她在看着电脑,没有注意。”

  钟荩定定地看着戚博远,平淡的口吻,像是在诉说一个枯燥的生产计划,她却听得毛骨悚然。

  戚博远杀了妻子之后,收拾好行李,在电梯里遇到一位邻居,还相互问候。上车时,他为让司机久等还说了抱歉。他的行为、举止,正常到不能再正常。

  “你……爱你妻子吗?”她问了一个和案子无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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