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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梦者言_兰蕤【完结】(8)

  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前朝虽一日危似一日,倒也没出什么乱子。云家老太爷还在,大房连折两人,云茉的尸体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剩下的人虽然想着报仇,但更顾忌二房的势力,而且他们也不傻,这种事没有皇上和太子的授意,他们哪里敢做,就算拿了云茉去充数也比这种险招强。思前想后,他们还是暂时龟缩一团,保命要紧,二房再怎么心急也不敢在短时间呢杀光他们,否则别的世家就该传出,新任巫祝命里带煞,先伤其母,后累其父,这等不祥之人怎能护佑国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忍他几年又何妨?两条鲜活的人命就这样被瞬息变幻的风云掩得干净,云家连个像样的丧事都没办,说是怕此时治丧伤了国运。

  明日一切就要成定局了,今晚的帝都肯定是不会太平的。禁宫的防卫比以前严了几倍,原本分去驻守皇陵,城门的将士全被司徒玦给调回来了,把禁宫这点地方围得严严实实,别说是人,就是一只鸟都别想闯进来。太子和皇后、司徒瑾更是一夜未歇,守在皇帝寝宫。城门的守卫全部换上了司徒琰从西边带回的人马,大皇子这戏不知道还能不能唱起来了?文煊也回到了宫中,就歇在他以前的殿内。各路人马算是都到齐了,窗外除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来的秋雨,就是禁军巡逻的脚步声。

  有心事的夜晚总是格外长,睡睡醒醒,折腾了几回,才等到天露白光,云袖起身穿好衣服,又召了个宫侍把她的东西搬出宫去,送到西角门的禁军手里,他们知道该怎么做。她自己走到了回廊下,看着屋后的那片竹林,白凤不知藏到哪里去了,她昨日教了云慎给它喂水,修毛,它好像是感觉到云袖要走了,一直腻在她的身边,任由她的手在尾羽上抚弄,这是她养过的第三只白凤鸟了,她不喜欢给它们起名字,就叫白凤,吉祥又大气。苍苍青竹和着雨后新风送了清香过来,她深深吸了吸,以后怕是没机会再看了,呆了这几十年,突然要走,还真是有些不舍。天光越来越亮了,她真是好奇内廷观星阁的星君怎么就看得这么准,说哪日下雨就下雨,哪日放晴就放晴,不知他来做这巫祝会怎样?

  云袖到了正殿,先是通传一番,得到诏命了才入内,云慎已经洗漱完了,正穿着中衣在梳头,云袖拿过新置的吉服一件件给他穿上,先穿纯黑色的长衫,系带在侧腰处,衣服一定要穿得平整,没有褶皱,这是对自己和别人的尊重。再把镶着白玉的红色腰封扣上,玉石刚好在肚脐的正上方。最后穿外袍,暗红色的布料上用黑丝和金线袖出些祥云和古老的经文,发叉也是乌檀木上镶着红珊瑚,本朝以红、黑为尊,巫祝着红,帝王穿黑。她边整理衣摆,边给云慎和旁边站着伺候的几个内侍讲,她站起身看着自己的侄子,白玉般的脸上,两颗黑黑的眸子,丝毫没有少年人的活泼,她长出一口气,说:“好了,就按昨天教你的流程来,我这就要出宫了,现在我是闲人,既无官职也无封号,不能去观礼,这次就全靠你自己了,以后的每次都是这样,慢慢地你就习惯了,反正来来回回就是这些东西,今天卜卦的时候要小心。”云慎沉稳地应下了,又命人备了步撵送她出宫,自己也随着前来接他去祭天台的司礼官走出门去。

  这是他第二次坐着步撵去祭天台了,路上的风景还是那样,他的心思也全然不在上边。他到的时候,皇帝和太子已经站在祭台上了,他就弓着身子等传召。皇帝和太子果然都是一身黑袍加身,只是皇帝带了冕旒,太子的头发是用玉带束着。皇帝应该是吃了什么提气的补品,他的声音依然如洪钟,丝毫不见病气:“孤自登基至今已逾二十二载,每日自省不辍,不敢懈怠。两度亲征西陲,历经三次灾患,孤皆食不能咽,寝不能安。治下虽不是风调雨顺,也可算国泰民安。近日,孤受天命,自知时日无多矣,太子贤德,孤心属已久,命其监国,亦无大错,百官有目皆睹,交口称赞。又闻有鱼跃龙门之举,此乃国之大幸,天命如此,今孤传位于太子,望新君善任文、武之能人,兴我朝之城邦,友四邻,安天下。如此,孤心安矣。”

  太子双目含泪,三叩君父:“臣感上天之德,君父之信,必不负众卿和万民,昌我国运,扬我朝威。”话完,皇上摘下了冕旒给太子戴上,又宣巫祝上前。云慎微仰着头,一步步走上去,那么平缓、慎重,他从袖中掏出盒子,跪在方鼎的西侧,先是朝着西方俯身叩拜三次,然后拿出了龟甲和骨片。他闭着眼,双手像模像样地比划着,口中念念有词,但实际他根本就是在拖时间,卦象早就藏在他的袖摆中了。突然一个内侍尖叫着冲进门,跪倒在石阶下,重重一叩首,额头都见红了:“皇上,城外大皇子的军队攻进来了,百姓四处逃窜,鲜血把护城河的水都染红了。”说完浑身瑟瑟发抖,像是亲自从城外逃进来似得。

  老皇帝一口气还没倒过来,就听到骨片坠地的声音,他的心稳住了,对还有巫祝,只要巫祝卜出来是吉卦,那太子就是天选之子,文煌就是篡权,夺其爵位,困于皇陵就是了。没想到,他们费尽心力送进来的小巫祝,抬起头来一脸惊惶地说:“陛下,大凶之卦。”但他的双手一丝颤抖也没有,他反了!就在此时,文煌缓步登上祭天台,跪在皇帝身前,脸上尽是得意的神色:“太子殿下,天意如此,前日鲤鱼跃龙门本就是你刻意安排的,云袖受你指示往河里撒了药粉,臣在听涛亭上亲眼所见,如若不信,可以抓了云袖来对质,望君父明鉴。太子实非良君,此子继位,会给我朝招来大祸,请君父三思。”大皇子一脉的朝臣连同新任的巫祝一起跪下来附和:请陛下三思,另择新君。太子站起来,额前的珠帘一摇一晃,他高声喝道:“来人,把这些叛党都给我拉下去,大皇子伙同巫祝作乱,企图祸我朝纲,其罪当诛。”守在祭天台附近的禁军立即冲了进来,手持兵刃,将他们困在中间,司徒瑾突然快步迈上石阶,一手拿着国玺,一手高举诏书,朗声道:“陛下英明,早料到会有人借机作乱,早已命臣将玺印和册封的诏书交给太子殿下,太子是皇上和上天选中的新君,岂容尔等奸佞污蔑。”

  大皇子也站了起来,一张脸笑得狂放:“笑话,君父病重,太子、皇后日日侍疾,还不让人探望,也许就是你们串通胁迫君父下诏让位,想拿到这些东西还不容易?况且,我朝拥立新君,必须要喝下血酒,与天地立誓,他算哪门子新君?我虽不贤,但也知道轻重,现在哪里还能举行什么大典,先将云袖找了来,审问其与太子勾结谋朝篡位之事,之后再择日另选新君,否则玩弄天意,是要遭天谴的。”太子面容阴冷,厉声怒骂:“一派胡言,明明是你串通巫祝云茉,命军士残杀平民,只为一己私心,我不是明主,难道你是吗?君父一生清明,岂能被你给骗了?”云慎早已被禁军的人扭住,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但眼里却透出痛快的笑意。

  老皇帝被这一连串的事激得气喘不定,早被内侍扶在手里,他正要说话,却突然瞪大了双眼,喷出一口鲜血,颤抖的指尖指着太子,大皇子大步上前,一把推开内侍,搂抱着老皇帝坐在地上,双手交替着安抚他的后背,帮他换气,边喝问:“太子殿下,就这么等不及要临朝了,竟让内侍在众目睽睽下暗害君父,如此狠毒之人如何安民治国?”说着右手举起一根带着血迹的银针,而那个内侍在被人擒住的瞬间就吞毒自尽了,死前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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