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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这样无害的青年_微笑的猫【完结】(8)

  青姑冲他挤挤眼睛,然后转到船侧舷去了。

  李檀弓穿上丝甲,叹了口气,心想:青姑,不管你是敌是友,是不是我的师叔,我都承你和婆婆的这份qíng。

  大船已经靠得很近,连船头打旗校尉的样子都依稀可见。

  海红雁通常是不露面的,但是另外一个人现身了。

  那是个很高大的青年,单手扶剑锷,站得笔直,尽管他把脸隐藏在斗笠的yīn影里,可杀气却藏不住。李檀弓看到他就想到了láng——独自从广袤的山峦森林中穿过,在雪地中翻滚,在满月时分放声大号。

  常缺?

  他指着那个人,用眼神问司徒乱。

  司徒乱扶额苦笑道:“是常缺。”

  “……”

  李檀弓抱起阿九,缓缓地说:“司徒兄,我有几句话要jiāo代,我的尸体还是不要jiāo给他了,沉在湖底就好。阿九若能被救最好,不能被救就让他随我沉湖,免得小孩子遭罪。还有……”

  “嘘!”司徒乱说,“别怕,快把刀借我。”

  李檀弓抽出桃花刀给他道:“你要和他打?”

  司徒乱撩起长衫把剑缠在腰上,推了李檀弓一把,“你们先躲起来,别让常缺看到阿九!”

  他说完便冲到船头,一手拿刀一手叉腰,先是仰天大笑,笑完了说:“哟,这不是常大人吗?我司徒乱是不是香喷喷的?为什么我到哪儿,你就追到哪儿呢?”

  常缺不说话,打旗的校尉替他说:“司徒乱你这yín贼,拈花惹糙不说,竟还出尔反尔!”

  司徒乱说:“对兄弟,对朋友,对姑娘,必须是言而有信,可对那些偷偷在别人饭菜里下毒的猪啊、狗啊,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你说是不是,常大人?”

  常缺居然不恼,边上有个人却跳了出来道:“司徒乱!你骂谁?”

  众人定睛一看,是个使铁扇的大汉。

  司徒乱说:“骂的就是你!你看你这人身高八尺,当了东厂的走狗不说,竟然还妖妖娆娆地拿把扇子装俏!”

  铁扇大汉大怒,纵身往小船上跳来,这时渔火婆婆扔出一粒药丸,丸药在空中变成白雾,将他笼罩其中。白雾散去,他“砰”的一声落在船的甲板上,抽搐几下,竟然断了气。

  对方船上的惊呼声顿起,有人骂道:“渔火老贼婆!你竟敢杀害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青姑拔剑在手,喝道:“他想上船,就得死!”

  “好个上船就得死!”有人bào喝,“你们藐视朝廷和皇上,行凶杀人无恶不作!诸位英雄,我们当不遗余力将逆贼就地诛杀,也好在海大人跟前长长脸面!”

  船队中吼声如雷,却没有人上前,青姑讥诮地大声说:“哼!有婆婆在,谁也不敢!”

  常缺从帽檐下露出了双眼,他说话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很好听,“哦?那要是没有婆婆呢?”

  “没有婆婆?”青姑顿了顿,突然一剑从背后刺透了渔火婆婆的胸堂!

  “没有婆婆,就敢上船了吧!”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所有人都惊呆了!李檀弓、司徒乱同时大叫:“青姑你在做什么?!”

  青姑拔身而起,她的轻功不在司徒乱之下,更何况还有常缺帮忙。

  常缺与司徒乱在空中jiāo手,司徒乱只觉得刀尖传来一股不可言喻的暗劲,使心肋都震得生痛。常缺一击之后越过司徒乱,挽住青姑的手臂,双双地落在大船上。

  司徒乱几乎掉入水中,李檀弓连忙跃起拉了他一把,他这才能落回甲板。

  “青姑你到底在做什么?渔火婆婆是你的师父啊!”

  李檀弓的心里简直一团乱麻,他什么都想不通,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知道!

  前一秒钟青姑还给了他火蚕丝甲,可后一秒她就弑师投敌,站到了常缺身边!

  渔火婆婆前一秒钟还是鹤发童颜,仿佛只有三十岁,可后一秒竟然像生了一场大病,连背都驼了!

  李檀弓瞪着司徒乱,心想他下一秒会做什么呢?不会要杀我吧?!

  阿九!阿九呢?

  李檀弓飞快地向船舱跑去。

  船头刀光剑影,海红雁的大船上有些人争相跳来,与司徒乱和仆妇们斗成一团,不断有人落水,不断有人受伤。

  李檀弓经过渔火婆婆,见老人气若游丝地在血泊中喘息,他十分不忍心,将她抱了起来。

  老人也轻轻回抱了他一下,只说“别怕……”随后便断了气。

  李檀弓心里有根弦仿佛被拨动了一下,他定定地望着前方,这时候阿九奔过来,扑进他的怀里。

  他的胸口被撞得好痛,却什么也顾不上,他抱紧阿九飞奔到尚未开战的船尾,咬牙道:“你别怕!如果能活下来,我送你上逍遥山;如果不能活,我亲手送你回父母身边!”

  乌云终于留不住雨滴,将它们倾泻在湖面上。

  李檀弓与阿九站在雨幕中,面对的是近在咫尺、团团围困的东厂大船,他们却武功低微,手无寸铁。

  鲜血激she,一人惨痛地狂号,司徒乱什么都顾不上,就扑向下一个唐刀犹如闪电,这两把利刃都比寻常的剑要长一尺,所以对方往往尚未碰到司徒乱,司徒乱就已经斩断了他们的脖子。

  杀人的间隙,司徒乱暗骂李檀弓bào殄天物,这样的好刀却不会用,真是天底下难得的蠢货。

  渔火婆婆说这两把刀属于一对师徒。师父的刀钢花如流水,所以起名叫作“桃花流水”;徒弟的刀钢花如花瓣,所以叫作“落花无qíng”。可这对师徒后来反目成仇,竟然用刀互斫而死,所以她觉得这两把刀凑在一起十分不吉利,喻示着自相残杀。她将两柄长刀束之高阁,没想到后来被刘采花偷去,而且竟然也给了他徒弟一把。

  话说回来,刘采花因李檀弓而死,岂不也是自相残杀?这刀果然是不祥之物。

  司徒乱突然反肘刺出一刀,人虽没有回头,他身后的一名大汉已经被刀锋穿腹而过,怪叫着跌入湖中。

  他抹去满脸雨水,埋怨道:“不好不好!没完没了!”随即他又挺刀杀去。

  他脚法奇异,刀术又和中原套路差别很大,所以谁也近不了身。只见他倏地闪到一人身后,那人的脑袋便随着剑光径直地飞向远处,“扑通”一声落进湖里,而无头的身体竟然还往前跑了数尺。

  司徒乱杀红了眼,利落地刺穿了最后一名对手的喉咙,挑衅地说:“谁再来?”

  东厂大船上寂寂无声。

  渔火婆婆的小船上还剩五个人:船头的司徒乱、船尾的李檀弓、阿九以及两名仆妇。

  其中一名仆妇背上中刀,鲜血和雨水汩汩地在脚下汇成了小河,应该是活不了了。还有一名仆妇身穿灰色布裙,年纪虽大,可武艺似乎不错,至少她没有受伤。

  常缺依旧立在大船船头,也不知道在看谁。

  雨势太大了,离开三尺都觉得人影模糊,李檀弓一手抱着阿九,一手扶着摇摇yù坠的受伤仆妇,满心绝望。突然他想:海红雁在哪里?刚才是不是有人说过“在海大人跟前长脸”?为什么双方打成这个样子,海红雁还不露面?

  对面的常缺则望了一眼内舱,心想:外面乱作一团,他倒是泰然自若,莫非又是个替身?

  他扭过头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渔火婆婆的小船,甲板上已经没有血迹,因为大雨倾盆,只需要片刻便能将痕迹冲刷得一gān二净。

  “还有谁能捉拿逆贼?”常缺问,“事成之后,gān爹必有重赏。”

  轰鸣的雨声中,三个人跃了出去。其中有一人高叫:“司徒乱,休猖狂!让我们中原三鹰来会会你!”

  “啊?”司徒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没听清。

  李檀弓心想都到这个份上了,丟命也不能丟面子,于是接口道:“我当是什么鹰,原来是中原三小鸟!来来来要打快打,不然你爷爷要着凉了!”他说着从司徒乱手中抢过一把刀,拦在船头。

  司徒乱当然不能让他打头阵,又把他推了回去。

  “中原第一鹰”宋虎方跃上小船,在大声说“司徒乱,你找死!”第二鹰马成随后,第三鹰花里荣就是剛才叫阵的那个,也拎着根木桩般粗的láng牙棒上来了。

  这三个人都不是良善之辈。

  数年前,三个人听信了一个江湖游医的话,说是吃活人的肾脏能够增加某方面的功能,从此中原地界惨案不断,死者都是被人活生生地挖去了肾脏。后来神捕沈天放将他们一一抓住,送进大牢。可自从沈天放冤死,他们便投入海红雁麾下,从此如鱼得水,天天有新鲜的肾脏下酒。

  宋虎方对着司徒乱作揖说:“咱们君子之争,点到为止……”说话间他背上突然she出七支淬毒透骨箭!

  其实在大雨中各自说话都听不清,司徒乱甚至没有注意到对方使yīn招,幸亏李檀弓眼睛尖,蓦然出刀,凌空斩断了四支箭。

  司徒乱慌忙劈落剩下的三支,回斫宋虎方,宋虎方胸有成竹地接下,却想不到司徒乱的力量惊人,几乎将他撞飞到船外。

  他稳了稳,左手一摊,又是三支箭。

  李檀弓怒骂:“同样的招数来两回,你傻啊?”

  “你别管他,赶紧对付那边那个!”司徒乱一边指挥,一边在雨中腾挪飘移,溅出片片水雾。

  李檀弓于是和第二鹰马成jiāo上了手,他武功差,只能且战且退,勉qiáng招架。

  第三鹰花里荣此时挥舞着láng牙棒吼道:“你们倒是占得便宜,却把两个老太婆发配给我,真没劲!”

  受伤的仆妇将阿九藏在身后,勉力站起,握紧钢刀道:“好!就让你见识老太婆的厉害!”

  灰衣老妇也说了一句话,但是雨声太大谁也没有听清。花里荣不把她们当回事,举起láng牙棒横扫,希望将两人一击而毙,可扫至中途,他突然觉得右手肘上麻了一麻,紧接着小臂脱力,láng牙棒失了准心,将一旁的木格窗子打得粉碎。

  “什么妖法!”花里荣喝道,他拔出láng牙棒,回身又挥来。

  这次他的左手肘麻了麻,láng牙棒几乎脱手。

  “你!”

  这时突然一个大làng,小船被抛掷到高处,又轰然落下来,船上的人不约而同一阵摇晃,唯有这灰衣老妇纹丝不动。

  花里荣站稳后怒极,像一只发了狂的熊般奔来,沉重的脚步几乎踏穿了甲板!而灰衣老妇只是微微地沉下腰去,然后弹起,在他的手腕上一托,láng牙棒便脱手飞去,旋转着落入了太湖,转眼就被汹涌的波涛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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