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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航船_黑纸/LZ丢啊丢【CP完结】(3)

  一条大花蛇在破沙发上盘踞着吐信,可能是刚吃过一只死老鼠,它看上去悠闲而自得。付纯两只手抄着拖把,在颤抖中,他咬紧了牙关。尿液给他的膀胱造成了一股股压力,当他挑起那条大花蛇时,他妈妈的高跟鞋声出现在了小院里,他没来得及向他妈妈求救,门口又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他妈妈已经上了一个叔叔的车,轻快地走了。他把心一横,迅速地把大花蛇扔进了门外的沸水锅。天太热,他瘫在地上淌汗,和汗一块下来的还有泪水。这种泪水的味道他过多少年也不会忘记。他瞪着天花板,不知道上帝究竟在哪儿,假如有的话,也不值得期待,更不值得信仰。

  在付纯家门口几百米有一座小教堂,那是上帝和他的唯一的jiāo集,被一群中年大妈当成了心灵的栖息地,和迷信没什么差别。

  初三了,江浩然的父亲被爆出一直在外边养qíng妇,江浩然愤怒地砸掉了那个贱货开的钢琴行,贱货竟然是他的音乐老师。江浩然骂她,你这样的不去当jì女,当什么老师?事实上,当jì女并不意味着下贱。等江浩然再长大一点,他骂人之前必先思考一番,骂一个女人是jì女多少有职业歧视的嫌疑,xing工作者也是凭劳动挣钱,并不可耻,骂人归骂人,不能不讲理。

  江浩然的父亲在军队任高层,他们曾经亲密无间,一旦破裂了,和大地震没什么区别,死的死,伤的伤,要重新建立起彼此的qíng感,大量的投入是必不可少的。江浩然的父亲在工作上是个激进的革新派,多年前就倡导向西方学习,可在处理个人感qíng这方面,却秉持着传统的温吞和暧昧。不过,这次的qíng形不一样,儿子带人砸了钢琴行,这份无法无天让当父亲的为之震怒,拿皮带把江浩然狠抽了一顿,仿佛江浩然是他带的一个兵,敢做就要敢当。“你打我我认,那我妈能打你吗?”江浩然还太小,他自以为的一针见血并不能给父亲以醍醐灌顶的效果,正相反,父权在这个家庭中第一次以极端的方式被维护。纵观整部历史,中国男人仿佛从来没变过,绵延几千年的封建思想充当了他们的保护伞,江浩然得出了以上结论,但爱才是被伤害的源头,和什么都无关,只和感qíng有关。

  第二天就是六月十七号,中考说来就来了,无忧无虑的日子终于告了一个段落,江浩然坐在那间似曾相识的小学教室里头,这一次,他不再潇洒,鼻青脸肿的他看上去有点像是被镇压的反革命分子,但叛逆的因子是压不住的,越压就越要起来。他的面部表qíng全部被那些伤痕掩住了,愤怒、痛恨、爱以及不解这些种种复杂的qíng感分裂再统一,统一再分裂,终于化为了满腔的戾气。他的眼神那么冷,仿佛被什么伤到了他的心,少年眼中的阳光不再纯粹了,夹杂着一丝丝yīn鸷而暗涩的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bào风雨的味道,cao场上的球不动了,唯有飞沙走石,让在场的每一个考生都神经紧绷,除了坐在窗户边的付纯,他是特别的,很淡定,也很漠然。

  第2章

  一九九九年的九月,江浩然上了省重点高中,蔡鹏飞还是他的同学,两人一个瘦,一个胖,因为都爱玩电脑,他们的共同话题比别人更多。在那个年代,并不是人人都买得起电脑,江浩然的第一台电脑是欧洲产的菲利普,在江浩然的印象中,那是一台雪白雪白的机器,可事实上,它的颜色更接近于rǔ白色。

  蔡鹏飞很羡慕江浩然拥有的那台白色菲利普,不说配置多顶级,起码它是全中文系统的,不像蔡鹏飞自己家的那台toshiba,打出来的字,除了英文,还是日文,这两样哪样都不亲切。QQ,他们共同申请了账号,江浩然的网名叫Jhr,特缺乏创意,本质是自恋的,蔡鹏飞好一点,叫痞子蔡,常常号称自己是台湾人,住在台北的信义区,喜欢写作。

  付纯也在高一十二班,过了一个暑假,他的四肢奇迹般地飞长,出落得既清秀又俊美,即便是蔡鹏飞这样的四只眼也看得出他对于江浩然的威胁,毕竟,校糙只能有一个,最帅者居之。江浩然长得很英挺,穿着打扮也比较骚包,家里有权有势的缘故,优越感是老天给他的,不论在什么场合,没见他怵过。付纯呢,这小子不怎么说话,皮肤好,格外的细薄,仿佛能看见内部脆弱的血管,长长的睫毛,柔软的眼皮,脸颊白里透红,眉宇间略带忧郁,笑起来的时候,黑眸中常含着戏谑。

  谁更帅?

  江浩然给人一种花心的印象,身边的女孩子来了又去,风评就不好。付纯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刘海碎碎地盖在额头上,平时绝不会流露任何的qíng绪,靠近他,仿佛会遍体生凉似的,一句话,没有亲切感。

  分不出谁胜谁负。

  第一次月考,江浩然在班上是倒数,他贪玩,还疯狂地和家长作对,考最后比考第一好,他不在乎。

  付纯在中游,他必须加倍努力才能赶得上那些起点本就比他高的同学们,然而这样的努力能起多大作用,结果是他越来越沮丧,还不如当初在四中……生活可真不公平。

  一个星期六,江浩然约蔡鹏飞去看电影,张艺谋导演的《我的父亲母亲》,江浩然他老妈单位发的票。女主角章子怡后来凭借《卧虎藏》声名鹊起,但她第一次走进江浩然和蔡鹏飞的心是在候咏的镜头中,在河北丰宁满族自治县的小山头,一个绿头绳,红棉袄,扶着门框站在门口的农村大姑娘,笑得矜持而妩媚。身旁的奶油huáng的大南瓜和风gān的红辣椒使这一幕变得如同油画一般美,给城市的少年们最甜美的一击。几年后,有个叫海岩的作家写了本叫《玉观音》的小说,男主角把章子怡作为处女的代表,这狠狠抓住了读者们的心理诉求,处女就该像章子怡。不过,江浩然依稀还记得,书里有这么一句:“要找处女啊,你做梦吧,去幼儿园找还差不多”。

  看完了电影,蔡鹏飞迅速地奔向了网吧。他家没网上,这可真要命。

  “你去吧。”江浩然伸手拦了辆的。

  “你呢?又去找徐璐啊?”

  “不找,没意思。”

  徐璐的妈妈是模特,她在高一刚进校时引起过一阵不小的轰动,杏眼,鹅蛋脸,包括江浩然在内,不论男神还是diǎo丝,徐璐的外形条件几乎有杀错没放过。可是,感觉这东西很奇怪,江浩然对她仅仅只是欣赏,还谈不上动心。很多人在这个年纪会屈从于大众的选择,内心的真实往往被忽略,而江浩然的头脑则始终清醒,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绯闻越热烈,他就越觉得没意思。蔡鹏飞说他在摆架子,连他自己也不理解,他最快乐的时候是在球场上,快乐太简单了:进攻,进攻,再进攻。

  和蔡鹏飞分手后,江浩然去了很久没去过的那家初中门口的小吃摊儿,小吃摊儿的老板还认识他,对他的印象非常好。这孩子话多,喜欢jiāo朋友,口头禅就是:大家都是朋友嘛。在他身上,仿佛隐藏着一种十分接地气的江湖人士的潇洒,和理想靠近的同时又不拘于小节,十六岁,已经展现出了父辈遗传的大将之风。但他未必没有难伺候的一面,比如,他拒绝吃生姜,哪怕是姜末,这位大少一吃就发火,还有香菜,也是他这辈子的死敌。他还挺讲究,尤其对球鞋,他如数家珍,一出手就是限量版,柜子里收藏了几十双。他的下巴总是gāngān净净的,见不到多余的绒毛。还有呢?他喜欢劫富济贫,富的是他自己,贫的是别人。当我是朋友就别和我客气,这是他的口头禅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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