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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_兜兜麽【完结】(5)

  未央等的不耐,伸手要从枕头下抽出预先藏好的榔头,恰时阿佑已踹开门冲进来,手上一把专供打架的西瓜刀,长长刀身三四个小缺口映着那张狰狞面孔,寒森森瘆人。

  “我cao,敢动老子女人!活腻了你!”

  陈大秃子却是被吓得懵了,还趴在未央腿上,张嘴留着哈喇子。待阿佑冲过来一把将他掀下chuáng去,狠踩一通,这才晓得抱头求饶,爷爷奶奶一顿乱喊,听着真是欢畅。

  未央起身来穿好外套,阿佑才停了手,一把砍刀指着满脸乌青的陈大秃子说,“今天就他妈一刀捅了你!”

  阿佑平日里街上混着,这好几年下来,总算混出点名堂,街坊间人人都知他凶悍,一帮子人白日里横行,镇日里喊打喊杀,一把刀砍砍砍,时时满身血,面上还有一道道疤,瞪起眼来阎罗一般。最怕他二十几岁不要命,说说便要把刀子砍人。

  凤娇婶子的话说,小崽子克死了爹又没娘要,迟早吃枪子。

  未央起身来穿好外套,阿佑才停了手,一把砍刀指着满脸乌青的陈大秃子说,“今天就他妈一刀捅了你!”

  谁想这一声吼,竟将陈大秃子吓得尿裤子,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好生窝囊,“阿佑哥饶了我吧,都是未央她妈凤娇婶子闹出来的,我真不是……”又磕头来,一下接一下,好生响亮,“我混蛋,我不是人……阿佑哥,我真不知道未央是我嫂子,我要知道了哪还敢……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四十好几一张脸,竟管阿佑叫哥,真是厉害。

  阿佑舞者刀子冲他喊:“别以为你叫唤两声爷爷就会放过你!”

  “那是,那是。”陈大秃子如蒙大赦,忙不迭点头,从裤兜里掏出一叠钱来,颤颤悠悠双手奉上,“孝敬,孝敬您和嫂子的。”

  哦,是那余下的三千。未央心底里了悟,冷笑着摇头,阿佑便一脚踹下去,钱散了一地,陈大秃子捂着肚子倒下,可怜四十好几一把老骨头,家中老爹都没怎么教训,却让着小兔崽子踩在脚底。

  看着好生可怜,却只能抱着肚子哇啦哇啦乱叫,还得求爷爷告奶奶,“就这么多了,我也没钱啊!”

  未央坐在chuáng边玩着手指头,不忘给陈大秃子出主意,懒懒说:“你下 身三条腿,选一根留下吧。”

  “就砍了你的子孙根!”阿佑举了刀,说话间就要削下来,吓得陈大秃子连连告饶,“姑奶奶饶命。”叹一口气,认命,“这……这……还有……”

  于是又将手上金戒指,脖子上金项链取了放地上,还从丝袜里掏出两百来块皱巴巴腌菜似的碎零钱。才小心翼翼说,“就……就这么多了……”

  阿佑拿刀比着他,“放屁,就这么点,打发要饭的是吧!”

  陈大秃子又连着磕好几个响头,哭着喊着说,“这回真没有了,打死也没有了。”

  阿佑给他手臂上划上一刀,放放血来,瞧着玩。

  未央适才开口,拉巴着衣领,笑,一根淬毒的针,“算啦,都是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叔叔一时拿不出钱来,我这做小辈的又怎么好为难我陈叔叔。不如这样,咱们立个字据,叔叔打个欠条,白纸黑字写着,欠了阿佑哥一万元整,限半个月内还清。”

  又起身拿了纸笔来,工工整整写清楚,才递到陈大秃子跟前,笑嘻嘻说,“陈叔叔,你瞧我给你出的这主意好不好?”

  看他呆呆看着,迟迟不肯签字,便问:“叔叔不乐意?那就只好按刚才说的,今天得留下您一条腿。”

  “我签,我签。”

  事qíng很顺利,未央看着欠条微微笑,陈大秃子已经哧溜跑远了。那秃子是没胆子报警的,未央是未成年小女生,他若要报警,铁定将自己贴进去,这点子上,他大约还是掂量得清的。

  又将欠条塞给阿佑,“这事就这样吧。”

  阿佑不甘,“就这么算了?那老婆娘也不教训了?你就不怕她再卖你一次啊!”

  “那又怎样?”未央晃着两条细长小腿,无所谓地笑,“我可不想被赶出家门。再说了,凤娇这么早死,我爸我弟谁来管,这烂摊子我可没兴趣收拾。”

  算算时日,也快开学了。

  这日子,真不错。

  降生

  霭霭云四黑,秋林响空堂。

  始从寒瓦中,淅沥断人肠。

  愁肠方九回,寂寂夜未央。

  寂寂夜未央。

  一九九一年九月二十三,窗外是被秋雨淋湿的夜,十三岁的程景行先生正读到张祜先生遗留诗句,湿漉漉的叶片与墨色的窗,一丝丝凉意袭上身来,他合上书,起身去关窗,尚在壮年的程谨言先生睁开眼,默默看着医院里空dàngdàng哀号的走道,待走廊尽头那扇老窗发出绵绵一声哀戚,方才侧过脸去,瞧见儿子程景行无波澜的一张脸,年轻的,却又沉稳老练的脸。

  点一根烟,灰蓝的雾升腾,袅袅如烟,一点点不知不觉间弥漫了视线,模糊了世间轮廓。

  “读到哪了?”这样没由头地,程谨言突然问出一句,视线仍停留在手术室外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

  “愁肠方九回,寂寂夜未央。”十二岁的男孩子,声线细细,一如苍白面貌,散发异样纤细的美感。

  程谨言低头,掸了烟灰,又是一阵秋意凉凉的沉默。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无休无止。

  雨未央,夜未央。

  漫漫长夜,手术室的指示灯终于熄灭,等待,程景行胸中躁动,莫名,从未有过此种悸动,眼看她怀胎十月,眼看她自酿苦果,有冷笑又有期待,抬头看,那白褂子男人走出来,于程谨言先生耳边低语,“程先生,是位千金。”

  也不敢说恭喜恭喜,喜得贵子,那医生方也酝酿许久,这才挑出最谨慎言语,三两字jiāo待,少说少错。

  程家姑娘十八九产子,夜里凄凄凉凉,只得自家人守着,当中轶事定是许许多,不过碍着程先生面子,谁都不敢传就是。

  听说是同小白脸混出个野种来,原来男人早有家室,卷了包袱早早走人,谁要拖油瓶?

  听说那男人还是出来卖的牛郎,哎呀呀,程小姐好开放。

  鞋底敲着瓷砖,趴趴走远了,时间点滴流逝,路人来来往往,说个故事便走,不停顿。

  头顶白炽灯陡然间闪烁,程景行终于瞧见那小怪物似的小人儿,一张皱巴巴红扑扑的脸,花果山猴子一般,丑。

  却又微微笑,不敢伸手去抱,只能戳一戳小小脸颊,沾染那些许的,少得可怜的所谓新生之快乐。

  “寂寂夜未央。”程谨言的声音沉稳而温柔,仿佛欧洲大陆上吟游诗人,娓娓道来,短短一句,沾满醉人芬芳,“未央。”

  “未央……”

  孩子被护士抱走,程谨言却看着被推出来面色蜡huáng的程微澜说,“可惜,不姓程,也不能姓程。”

  叫来秘书,一阵子耳语吩咐,漏夜里将这小野种送回小白脸那方去,给了钱,打发了再不能出现在戬城。

  匆匆,匆匆那年。

  记忆依然模糊,程景行早已不记得那孩子出生时模样。

  却又是秋雨绵绵的夜里,再提到她,原来还叫未央,只不过姓林,林未央。在临海小城,十六七小姑娘,念书或是四处游dàng?

  “把她找回来,她是诺诺最后的希望。”程谨言说。

  程景行点点头,“事qíng已经安排好了,后天出发。”

  见程谨言闭目不语,便起身来,“您早些休息。”临出门,又听程谨言吩咐,“无论如何,把人带回来,尽快。”

  “我会的,一定。”

  雨落,秋意凉。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中不能幸免,你听锣鼓喧嚣,四下吵闹,戏才开场,嘘,屏息,这男男女女qíngqíng爱爱,来来回回总是一个套路,没意思,好没意思。

  第二日寻个机缘,话说要去汐川考察,手上三四个项目,随便拣一个声声说去那受海风侵蚀的小城镇里寻处厂址。这消息小小,却将汐川这小渔港振奋,副市长兴冲冲领人来,宾馆前头列队欢迎,这样大阵仗,争先恐后要把升官发财好机会抢下。

  又瞧程景行这样男人,二十七八年轻又沉稳,一家子黑洗白的商人,坚坚实实台子撑着,再有一副细白好皮囊,眉目疏朗,温文儒雅,传说中所谓儒商,大约如此。

  一路顺风顺水,风光无限,便又多许多骄傲,高处看人。

  一张油光发亮的面孔在眼前晃悠,整整一块倒钩吊着移动的肥猪ròu,腻得人作呕。还要面无波澜微笑应对,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总要给面子。

  领导又说,吃过饭有没有节目?汐川好玩地方多多,程先生要不要去开心开心?

  继而一桌人撺掇,好好好,程先生别看汐川小地方,该有的都有,绝对不比大城市差。

  他只得笑笑摇头,是吗?

  这下男人们都兴致冲冲,满脸红光,当然啦,汐川的小姑娘够水灵。

  尝一尝,尝一尝,就像台子上一盘菜,尝一尝,味道如何?

  吩咐秘书许冲将信息查实,这便跟着说说笑笑往夜场里去。

  夜场名字普通贴切——“欢乐年华”,直白得让人喜欢。

  汐川夜里热闹繁华,这欢乐之地,外头已三三两两站一群傻仔,佝偻着背脊,推推搡搡打打闹闹,听说大人物来,清了场子等着,真见着了却要摆出一副“原来不过如此”之面貌,还是听大哥话,把着场子,露出些威武气,总算是出来混的,要有气势。

  经理迎过来,笑,一句一句告罪说,小地方简陋。

  八九点台上开嗓子唱歌,周围一溜坐着清纯学生妹,原来他看起来好这一口,不过那女人妆太厚了些,一张涂满油彩的面具,只见模糊一团,人人都长同一张脸,教人看不清轮廓。

  歌舞升平,粗糙的快乐满屋顶叫嚣。

  台上迷蒙灯光,斑驳颜色中,远远窥见一袭袅娜,凉凉秋意中一身红绸小裙,飘飘摇摇无根的花,软绵绵声线唱着首老歌,旋律悠缓,婉转时光。

  “任时光匆匆离去,我只在乎你……”

  小城市里中年人爱怀旧,唱来唱去几首老歌,而如今歌声悠悠,如泣如诉,袅袅余烟绕。

  如口中吐出的淡淡眼圈,丝丝扣扣,弥散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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