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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生豪情书全集_朱生豪/宋清如【完结】(17)

  你不用赌神发咒我也早相信你了,前回不过是寻晦气的心情,其实我总不怪你。

  我顶讨厌中国人讲外国话,并不因为我是个国粹主义者,如果一个人能够讲外国话,讲得比他的本国话更好的话,那么他尽有理由讲外国话,否则不用献丑为是。

  好人,我永远不对你失望,你也不要失望自己。

  我希望你不要用女人写的信纸。

  我以为理发匠非用女人不可,有许多理发匠太可怕,恶心的手摸到脸上,还要碰着嘴唇,叫你尝味它的味道。嘴里的气味扑向你鼻孔里,使人非停止呼吸不可。中国人喜欢捶背狠命扒耳朵,真是被虐待狂。

  伤风好了没有?你真大娇弱。

  我不笑,不是不快活,无缘无故笑,岂不是发疯。

  后天星期日。

  接到你的信,真快活,风和日暖,令人愿意永远活下去。世上一切算得什么,只要有你。

  我是,我是宋清如至上主义者。

  人去楼空,从此听不到“爱人呀,还不回来呀”的歌声。

  愿你好。

  Sir Galahad(17)

  P.S.我待你好

  第[055]封 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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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答我几个问题:

  1、我与小猫哪个好?

  2、我与宋清如哪个好?

  3、我与一切哪个好?

  如果你回答我比小猫比宋清如比一切好,那么我以后将不写信给你。

  4、我要不要认得你?

  5、小猫要不要认得你?

  6、小猫要不要认得我?

  说起来很惭愧昨夜我做梦 梦里我总是英雄而且比醒的时候多情得多 因为英雄自古必多情 醒时不过是阿Q的兄弟阿R 自然只好不多情了 想想看多么好笑

  我不给你信 你就会干死枯死 那么我即使不爱你也只得爱你了 好 后天晚上同你捷克斯拉夫京城里看电影去

  第[056]封 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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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做了一夜恶梦,看见许多家族,祖先的鬼。我家园后那间破厅成了他们的聚集所,我也看见母亲的鬼,想叫姆妈,喊不出,苦闷地叫着m—m—m—,不是欣快,也不是惊怖,只是绝望,因为她也是那么冰冷地,像从棺材中跑出来的样子。

  在宗法社会的旧家庭中,我似乎还算是比较自由的一个,因为一切我无需听命于父母亲族,但实际上鬼的势力仍是在暗中操纵着,逢时节祭辰,你必须向那些既不认识,又无感情的的祖先下拜,便是屈服的象征。他们说我非讨老婆不可,并非为我个人的幸福打算,只因为我是大房的长子。但我当然没有做孝子顺孙的野心,至少我不希望我身后有人祭奠。

  四日晨

  第[057]封 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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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如:

  你的几句话狠狠激怒了我。什么是普通的祝福,什么是不普通的祝福,我不甚清楚,说你待我好的话,不过是因为我在这里很寂寞,谁也不待我好,只你肯频频给信我,故心理上觉得你待我顶好,我不可以这样想吗?凡你对我说过的话,我总相信;不曾说过的,我不想知道也不欲妄测。既然你告诉我了,我知道了而且相信。本来我没有要在你心上占据“特殊”地位的野心,就是你当不当我朋友也满不在乎;我对于你的态度虽似狂妄一些,好像如你所想,不应该这样热烈似的。但我确信我的爱你并没有逾乎一个朋友的爱的界限;也许别人对于朋友的见解不过是普通的泛常的来往应酬,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说话常时(18)是放肆一些,即使是在给女朋友的信中,会待好待好地招人疑忌。其实那些话在我倒并不觉得一定是向异性献媚求媚的话。即是普通的朋友,也尽有可以爱的理由,只要别缠到歪处去。我不甚愿和女性交际(如我是女子,我也不甚愿和男性交际),更不愿与任何一女子发生友谊以外的关系。你将永远是我少数的几个女友中之一,也许将是我唯一的女友,不知道你能不能相信我?但你并不待我好,故朋友云者,也不过是我一方面而言。至于我在于你,不过是一个认识人而已,是不是?

  愿你好。

  朱朱 六日晨起

  第[058]封 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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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

  今天你也显出你的弱点来了。我还以为你真是“寡情”的,然而寡情的人是应该无爱亦无恨的,那么发狠做什么。

  你骂我,我会嬉皮涎脸向你笑;你捶我,虽然鸡肋不足以当尊拳,但你的小拳头估量起来力气也无多,不至于吃不消;你要看我气得呕血,也许我反会快乐得流眼泪。我猜想你一定想念我,否则该已忘了我(已经四五十年不通信了呢,把一天当作三年计算)。我早已对你说过我向你说的是谎话,因此你不该现在才知道。你不要我怜悯,我偏要怜悯你,小宝贝怎么好让你枯死渴死萎死呢?天那么暖,冰冻死是暂时不会的。

  一个人只被人家当作淡烟一样看待,想想看也真乏味得很,我倒愿做一把烈火把你烧死了呢。做人如此无聊,令人不高兴写信。

  寄奉图画杂志两本,并内附图画数幅,亦小殷勤之类。你如嫌嘴酸,不要骂我也罢,如嫌手痛,不要捶我也罢,如怕自己心痛,不要看我呕血也罢。

  老鼠(因不及小猫故名)

  第[059]封 夜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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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的梦:

  我弟弟非常nervous(19),因为他一个人睡在一间房间里,本来的两个同房间,一个生病回去,一个已死了。这房间是在顶楼的角落里,狭小而长,椽子板壁窗棂等都未加油漆,老鼠非常多,房间里堆着许多零乱的东西。在这房间的底端有一口年深日久的棺材,旁边点着一盏黝暗的琉璃灯。这棺材的盖是永远盖不拢的,总是掀开着一条缝。你猜睡在这棺材里的是谁,原来就是故英国诗人雪莱的遗体。白天人走出之后,常常有一位女客走进这房间里去,她穿着紫貂裘,长个儿的,但显得有些憔悴,偶尔和人们见面的时候,也点首招呼,但人家对她总有些神秘的惊惧。原来她便是雪莱的弃妻曼丽,跳在河里死的。往往她进入房间后不久,便见她和他一起出来到街上去。弟弟说:“今晚把洋灯捻得亮一些吧,因为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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