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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穆朗玛之魔_[美]丹·西蒙斯【完结】(4)

  我摸着那个小相机,转身看着老人。“难道你不想看看里面的照片吗?”

  佩里先生摇摇头。“照片不是我拍的。事实上,这个照相机不是我的。但德尔塔那个药房老板说里面的胶卷也许仍然能够冲洗出来。也许有一天我想看看里面的照片。”他向我指了指内置式桌子旁边的一把椅子。我看到桌子上散落着一些颇为用心的画作,画的是植物、岩石和树。

  “我很久没接受过采访了。”佩里先生说,脸上像是露出自嘲的笑,“即便是在几十年前,我在媒体面前几乎也没话说。”

  我以为他在谈论1934年伯德的那次探险。我搞错了,真是蠢得可以,而且,我当时甚至没有去求证。如果我有记者最基本的刨根究底的本能,那无论是我的生活还是这本书都会大为不同。

  我居然又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谦虚地说(对我这么一个自我主义者来说,确实如此):“我很少采访别人。我自己写书通常都会求助图书馆,包括那些学术图书馆。你介意我记笔记吗?”

  “请便,”佩里先生说,“你只对我在1933年到1934年间跟伯德的那次南极探险感兴趣吗?”

  “是的,”我说,“我很想写一本以南极为背景的悬疑惊悚小说。你若能跟我说说南极的探险故事,肯定会对我有帮助。特别是那种恐怖的事情。”

  “恐怖的事情?”佩里又笑了,“惊悚小说?除了寒冷、黑暗和孤独外,你的小说中会有邪灵之类的元素吗?”

  我微微一笑,但不由得有些尴尬。如果没有冗长的文字为背景,书中的情节往往会很荒谬。说实话,有些情节即便将背景交代清楚了,也会显得很愚蠢。没错,我想过在书里安排一些恐惧的大家伙,让它们去追赶、杀戮,然后吃掉书中的角色。只不过我还没将这种恐怖的家伙设定好。

  “差不多吧,”我承认道,“就是那种大家伙,会让主人公的生命受到威胁的玩意儿,比如从又黑又冷的地方突然冒出来的东西。那玩意儿会将爪子伸向主人公的南极小屋,或者被冻住的船等等。反正就是那种饥肠辘辘的怪物。”

  “比如杀人企鹅。”佩里建议道。

  我俩不约而同地笑了。虽然我的妻子、经纪人、编辑也曾问过这样的问题,每次,我说会写一本南极惊悚小说时,他们都会问:“写什么呀,丹?你书中的怪物是那种身形巨大、变异的杀人企鹅吗?”这点子够烂的,大家都想一块儿去了。(直到现在我才承认,我真想过把它设计成大反派。)

  “其实,”佩里说,可能注意到我脸都红了,“企鹅群栖地恶臭的粪便还真是要人命。”

  “这么说来你真去过企鹅群栖地了?”我问,将笔放在研究笔记上。我感觉自己像吉米・奥尔森[5]。

  佩里先生点点头,再次笑了,但这次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睛似乎是在搜寻内心深处的某段记忆。“我的第三次探险,也是最后一次探险的冬天和春天是在罗伊德小屋度过的……本想在那里研究附近企鹅的群栖地以及动物行为。”

  “罗伊德角的小屋……”我惊讶地说,“岂不是沙克尔顿的小屋?”

  “没错。”

  “我以为欧内斯特・沙克尔顿的小屋是个博物馆——游客皆不得入内。”我试探性地说。当时,我实在太惊讶,甚至都忘记记录了。

  “现在的确是博物馆了。”佩里说。

  我感觉自己真是个十足的白痴,赶紧埋头记录,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雅各布・佩里语速很快,好像是特意为了缓解我的难堪。“对于英国人来说,沙克尔顿堪称他们的民族英雄,等到1935年冬天,海军上将伯德将军派我前往南极观察企鹅的群栖地时,那里已经跟博物馆差不多了。英国人有时也会使用那个小屋,他们偶尔也会派鸟类学家前往那里观察企鹅的群栖地,那里一直储藏着食物,所以,倘若附近基地的美国人或者其他人遇到麻烦,都会用那个小屋避难。但是,我奉命去的时候,很久没人在那里过冬了。”

  “我真没想到英国人竟然允许美国人在沙克尔顿的小屋里待上几个月。”我说。

  佩里先生咧嘴一笑。“不是这样的。他们才没有这么做呢。伯德上将从来没有征得过英国人的同意。他只是派我和另外两人去了那儿,我们用两个雪橇带去了七个月的供给——第二天,那两个人再乘雪橇,带着他们的狗回到了伯德的基地。对了,我是用撬棍将关着的门和百叶窗撬开的。我本可以把狗留下来陪我过冬。但实际情况是,伯德上将不愿见我,所以他才将我打发得远远的。只要我能熬过冬天就好了。伯德上将喜欢做科学试验不假,但事实上,他压根儿就没打算观察或者研究企鹅。”

  我把这些统统写了下来,尽管不大明白,但总觉得他说的这些很重要。我也不知道如何将沙克尔顿的小屋用在我那本连名字都没有、且尚未构思成形的悬疑小说里。

  “沙克尔顿和他的手下在1906年建造了那个小屋。”佩里先生说。他柔和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沙哑,有些刺耳。我从后来的谈话中得知,那是因为他在去年冬天的手术中摘除掉了部分左肺。但是,尽管声音有些沙哑,他的男高音听起来仍然很悦耳。我想,在做手术之前,佩里先生肯定有副讲故事的好嗓子。

  “沙克尔顿手下的人在1908年离开了小屋……我到那里的时候,里面还留下一辆大汽车,”他说,“可能是因为那里的东西不容易生锈、老化得比较慢吧。我不知道沙克尔顿遇上厚厚的雪时,那玩意儿能不能开10英尺远,但英国人对那些机械装置情有独钟。伯德上将也喜欢那玩意儿。总之,那年南极的早秋,我被他们留在了那个小屋里。当时是1935年3月。同年十月初,也就是南极的早春时分,我终于被人接走。我的工作是前往罗伊德角一个很大的企鹅群栖地观察阿德利企鹅。”

  “但那可是南极的冬天。”我顿了顿说,总觉得自己接下来说的话肯定会特别傻,“我总以为阿德利企鹅不会……我是说,不会在一个地方过冬。我以为它们会在十月的某个时间到达那里,然后在来年三月初带着它们的小企鹅离开。我是说,那些幸存下来的小家伙。我说错了吗?我一定是弄错了。”

  雅各布・佩里又笑了。“你说得完全正确,西蒙斯先生。我到那里的时候,只能看到两三只企鹅摇头晃脑地跳进海里——那时候正值罗伊兹岛的三月初,很快小屋附近就会结冰,无冰水面差不多在数十里之外,我是在十月份的春季被人接走的,当时,阿德利企鹅还没返回群栖地再度交配,养育幼仔。我没法观察企鹅的习性。”

  我摇摇头。“我不明白。你不是奉命去那里……天哪,花了七个多月,差不多八个月的时间……去罗伊兹岛的群栖地观察企鹅,可那里当时压根儿就没有企鹅。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没有阳光。你不是生物学家或者科学家吧,佩里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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