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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井冰_苍白贫血【完结+番外】(5)

  待喜将一切处理妥当,回去后,已是暮深霭沉。

  寝宫内,

  烛火映金阙,衣袖浸夜凉。

  元荆散了黑发,于龙案上批阅奏章。

  他本生的俊美异常,若是能隐去眉间戾气,便是天仙怕也只会自惭形秽。可当下,那眼底的冷意越发的浓重,冰封了一般,像那外头的寒天冻地。

  喜连弓腰立在西头磨墨,偷睨了天子一眼,瞧见那yīn着的脸,思前想后,还是想等皇上问起来再说今儿的事儿。

  立在皇上身侧的磨墨太监,低着头,脸色发白,大气也不敢出。

  喜连跟那磨墨的小太监使了个颜色,那小太监便得了救一样的看喜连一眼,小心翼翼的离了龙案。

  朝皇上深鞠一躬,后又屈着身子退下。

  喜连是打小就跟在元荆身边的太监,当初元荆做王爷的时候,喜连也跟着出了宫在身边伺候着,元荆生xing冷漠,也就自己能跟他稍微近些,自己伺候的顺手,也见不得旁人提心吊胆的杵在一边,所以,这凡事都是自己亲自动手。

  喜连不动声色,自然而然的接着研墨。

  接着旁边嘭一声响,喜连那手也稳的秤砣一般,分毫不移。

  元荆盯着那仍出去的折子,腾的站起身来,“都是些酒囊饭袋,朕养他们何用!”

  喜连拾趣的将折子捡回来,搁在一处,“皇上莫要动怒,当心气坏了身子…”

  元荆余怒未歇,“北夷猖獗,竟拿下了边城要塞,这以后,中原对其而言再无屏障,只能等其肆意践踏。”

  缓缓的搁了手上的墨锭,喜联腰弓的越发深,“皇上…”

  元荆不语,拿了另一张折子,继续端详着。

  眉头紧蹙,戾气氤氲。

  有太监躬身进了大殿,离老远跪在地上磕一个响头,

  “皇上,侍寝的娘娘过来了。”

  喜连立在一边,微微动了下眼,习惯了似得,终究什么都没说。

  皇上登基五年以来,未有子嗣,前些年光忙着铲除何党,常年呆在前殿处置政务,很少回后宫,这眼下虽也是忙着平定北夷,可毕竟登基已久,后继无人而江山不稳。

  再者说,先皇们就是个例子。

  先帝圣祯bào毙,因无子嗣,其皇叔趁乱登基,定国号太初,执政不过七年,便遭了何晏的绊儿,给其bī宫,这江家一脉,就只剩了太初帝的侄子,洛安王江怀瑾,也就是现在的大平天子,元荆帝。

  很显然,元荆并不想走叔辈们的老路。

  元荆依旧盯着折子,许久才道:“传。”

  那小太监叩首领命,垂头退了两步,便转身出去通报。

  不一会就见着两个内监背着一卷东西进来,搁在龙chuáng上,安顿好后,便放下绣龙描金的帐子,躬身退下。

  喜连见状,恭声道:“皇上,天色已晚,还是早些歇着吧…”

  元荆搁了折子,目光落在那窑米huáng色五足笔洗上头,像是在端详,又像是在发呆。

  喜连舌尖gān涩,等了半晌,又低声提了个醒儿,“皇上…”

  元荆面无表qíng,“今儿轮着谁了?”

  喜连忙道:“回皇上,今儿侍寝的是宁嫔娘娘。”

  见元荆不语,便会意的朝周围站立的太监宫女挥一挥手。

  两个宫女将内殿高悬的锦帐放下,熄了几只红烛,减弱光线。

  内殿里的小太监尽数退出,出了寝宫外候着。

  喜连见收拾的差不多,也未吭声,躬身去了外殿,立在锦帐后,等候差遣。

  元荆起身,缓步过去,侧身坐在龙榻上,盯着那明艳女子。

  话说那位宁嫔娘娘是征夷大将军家的长小姐,生的是楚楚可人,面若晓chūn之花,可却是个狐媚xing子,眼见了元荆近了身,便千娇百媚的贴了上去,甜声唤道:“皇上——”

  而后又伸了纤白的指头,磨蹭着天子的容颜,仰着头,看不够似得,“皇上,臣妾长这样大,从未见过,像皇上这样好相貌的…”

  元荆那张俊脸像是雕刻出来的,没半点表qíng,只伸手去揭了宁嫔身上特质的羽衣。

  露出底下赤luǒ的身子,杨柳细腰,白璧无瑕。

  宁嫔以臂环胸,羞赧道一句,

  “皇上,臣妾冷…”

  元荆一双深黑凤目望定了宁嫔,虽无怒意,却莫名冷得像冰,宁嫔渐渐凝了笑意,不由得打个寒战。

  只见元荆静了片刻,音色淡漠,“朕记得你…”

  宁拼万分荣幸睁大了一双杏眼,险些滴出泪来,不由得柔声唤道:“皇上…”

  元荆神色冷寒,语气却如暖日和煦,

  “朕上次就想跟你说了,来侍寝便罢了,拿来这么多废话。”

  宁嫔登时变了脸,忙收了手回去,瑟缩点头,“皇…皇上息怒…臣妾知错…”

  元荆未再吭声,直接将羽衣扔过去,盖在她头上,

  喜连站在外殿的帐子后头,听得那里头宽衣解带,而后静了片刻,娇喘压抑,持续了一阵子,便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三足炉自上的一炷香已经燃到了底,只剩的青烟袅袅。

  总管内监看了喜连的脸色,便招呼着一帮内监进去收拾,顺便将侍寝的娘娘送回其寝宫。

  皇上从不留人过夜,已经成了规矩。

  喜连跟着进去,瞧见皇上已经起了,眼下隐隐黑气,给那苍白的面色衬着,像是越发浓郁了些。

  身侧的宫人轻手轻脚的收拾chuáng榻,将宁嫔送了出去。

  整个寝宫无声的忙碌,像是给风浮动的死水,虽有波澜,却不过还是死水罢了。

  元荆忽然开口,“喜连——”

  喜连答应着上前,垂手待立,恭恭敬敬。

  “那人怎么样。”

  喜连虽然心里头早有准备,可给皇上这么一问,竟还有些惊悸。

  这些年,皇上从未提过这人。

  有那么一瞬间,喜连总以为皇上已经忘了,可这分明是记得清楚。

  “回皇上,已经安顿好了。”喜连道:“幸好去的及时,否则…这人就差点给阉了…”

  元荆冷冷一笑,给烛火映着,份外悚人,

  “谁的主意,倒是不错”

  喜连跟着一笑,“回皇上,说是禧妃…”

  元荆敛了笑意,漠然道:“禧妃?哪个禧妃?”

  喜连道:“就是前儿个,为了给兵部尚书求qíng,跟皇上面儿前哭的梨花带雨的那个。”

  元荆静思半晌,淡淡道:“是她…”

  “皇上,这人要如何处置。”

  “他父亲结党营私,贪污受贿,本就是诛三族的大罪…虽说禧妃在这风口làng尖上又动了这心思,可也罪不至死…”元荆音色平缓,眸若点漆,“不如剥其妃位…直接送到bào室,刑骨醉。”

  喜连打个冷战,再也笑不出来。

  元荆面无表qíng,“差人去办吧。”

  顿了顿,又极不自然道:“明儿你带朕过去一趟,朕要瞧瞧那疯子。”

  ——

  淮淮回了自己的住处,无趣的躺在chuáng榻上。

  觉得地方有些狭促,便侧了身子,将身边的人往里挤了挤。

  身边的人由着淮淮朝里推搡,半点声音也没有。

  自打淮淮在这宫里头睁开眼,见的第一个人,便是躺在自己身边这位兄弟。

  身长八尺,五官俊朗,一身银灰金寿的纱外套衬的蜜色肌肤,油亮着,硬气却又韧xing十足。

  只可惜,这人从未睁过眼,整日昏睡在淮淮的chuáng上,占了一大半chuáng。

  游公公也不告诉自己这人的来历,便是进来收拾打扫时,也跟未看见一样,从来都不说什么。

  算一算,这人已经在这屋子里睡了整整一年。

  从去年冬天到现在,不吃不喝,无人照看。

  死人一样。

  却又不是死人。

  衣襟上的血渍已然成黑,gān涸在华贵的绸缎上,斜歪着,像极了一抹嘲讽的笑。

  淮淮跟游公公提起过死人,游公公只是神色哀怨的盯着淮淮,摇摇头,叹口气,便去忙自己手上的活计。

  看那样子,像是自己说了什么疯话一样。

  久而久之,淮淮便也不再问,整日的跟死人睡在一起,做些个奇怪的梦。

  梦里头,那死人可是生龙活虎。

  正是穿平日那身衣裳,给群带刀将士围着,饮下了杯中琼液。

  而后便是放声大笑,反手将那玉觞摔在地上,片片成碎。

  跪在脚边的太监将那碎玉收入木盘里,回去复命。

  死人眼望着那太监的背影,忽然挣扎着扑上前去,又给将士们擒住,牢牢的压在地上。

  紧接着便是双目尽凸,呕出一大滩血来,沾在衣襟上。

  那死人一直高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满眼含泪,撕心裂肺。

  淮淮睁了眼,“江怀瑾…”

  “江怀瑾?”

  昨儿夜里刚下过一场雪,外头天气正好。

  到处是银裹枝头,熠熠生辉。

  第5章 相遇

  淮淮缩在被子里翻了个身,面朝着那死人,“怎么我总是能梦见你的事,江怀瑾是谁?你媳妇儿?”

  死人睡在一边,没半点动静。

  淮淮打个呵欠,“兄弟,你占我chuáng榻睡了整一年,连句话都不说,忒不地道。”

  等了半晌,见死人没反应,淮淮也懒得再同他说话,便起身穿了衣裳出了被窝。

  将自己收拾妥当后,正yù开门,刚巧遇上了端了面盆进来的游公公。

  游公公给淮淮一撞,身子一个不稳,huáng铜盆儿里的水漾一些出来,浸湿了棉袍。

  “祖宗,这大清早的,您是想撞死咱家么?”

  淮淮退了几步,眼见着游公公端盆进了屋,腾出只手关上门,“过来洗把脸,饭已经叫小厨房做好了,待会儿就送过来。”

  淮淮皱了下眉,“我得去寻chūn宝。”

  “明儿咱家同你一起去找,”

  游公公想着早晨喜公公差人来嘱咐的事,将手巾浸在盆儿里,“今儿个你哪里也不能去。”

  淮淮不qíng愿的过去擦两下脸,“整日给圈在这院儿里头,好生无趣。”

  游公公道:“你倒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依咱家看,倒是昨个儿就应该把你阉了,疼上几月,你也便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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