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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戟_酥油饼【完结】(3)


“宝,宝贝儿。”不唤还好,唤了反倒似在调qíng,他一时尴尬不已。
戴宝贝应了一声,扯了半截袖子与他擦拭伤口上的尘土:“可惜撞的位置不正,不然倒像个寿星公。”
慕枕流接过袖子,一边自己擦拭一边道:“人是不是跟丢了?”
“啊。”戴宝贝呆了呆,探出头去,果然不见了少女的踪迹,“这可如何是好?”他看向慕枕流,“你是官儿,总有办法的。快想些出来,我帮你参详参详。”
慕枕流捂着额头,道:“他们多半会送晚膳,自然会发现我们不见了。若是不能在晚膳前逃出去,便要找个地方躲一躲。”
戴宝贝赞同。
两人又瞎转起来。可是,自从见了那小厮,那少女,偌大的园子里竟找不出第四个其他人。戴宝贝越走越疾,慕枕流被撞了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加上早上吃了一个馒头,并不抵饿,又走了这么多路,身乏体困,下楼梯竟踩空了一脚,崴了脚。
戴宝贝看看他的头,又看看他的脚,嘀咕道:“这地方纵然不是鬼打墙,也邪门的很。”
这次,慕枕流倒是不好反驳了。
慕枕流崴了脚,走不得长路,戴宝贝便找了个小院子藏身。怎知一进门就看到跟丢的两个huáng衣少女在院子里说说笑笑地晾衣服。
慕枕流转身要走,被戴宝贝拉住了。
两人躲在墙根里,等到少女回了屋,戴宝贝才拉着他进了园子一侧的厨房。一入内,ròu香便迎面扑来。戴宝贝喜道:“我果然没有闻错,是我最爱吃的红烧ròu!”
慕枕流看着他有些无奈,拐着腿在一边坐下。
戴宝贝三下五除二地将盘子从蒸笼里捞出来,用鼻子嗅了嗅道:“可惜,是凉了的红烧ròu加热,不新鲜。”
慕枕流也闻得食指大动,顺手捞起了筷子。
“二姐,三姐,不好了!坏人跑了!”一连串的疾呼声从院外一直传到院内,扎着牛角辫的小童从外头匆匆跑入,一下子扑入刚刚打开门的huáng衣少女怀中。
少女道:“哪个坏人跑了?”
小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就是那个……打人的,还有那个……老师是坏蛋的!”
厨房里戴宝贝和慕枕流对视一眼。
我就是那打人的。
那我就是……剩下那个。
难以描述的一眼,让他们各自领走对自己的描述。

第三章 患难

少女老神在在地说:“庄中道路纵横jiāo错,便是我也只记得十之二三,那两人无头苍蝇一般的瞎撞,早晚撞进来。”
小童道:“别的不怕,只怕冲撞了两位姐姐。”
少女沉吟道:“你叫几个人来此把守,即作关卡,亦能照应一二。”
小童领命去后,少女搬出两把椅子,一个绣筐,与另一少女守着门廊,怡然自得地绣起冬衣来。
那是从厨房到大门唯一的通路,一旦看死,厨房里的二人cha翅难飞。
戴宝贝在厨房里急得团团转,不住地说:“这可如何是好。”他见慕枕流怡然自得地夹着红烧ròu,气得双眼发红,“我们要困死在这里啦,你,你一点都不着急吗?”
慕枕流道:“再被逮住,说不定会关起来饿肚子,不如先垫点东西。”
“……”
为何他说得话总是让人郁闷得无法反驳?
戴宝贝抢下他手里的红烧ròu,抓着筷子,大口大口地吃ròu。
慕枕流又搜刮出几个温热的馒头,沾着红烧ròu的酱汁吃。
戴宝贝夺了两个过来,一手一个,吃得极香。
等两人吃完,外头又有了动静,一个粗壮汉子进来与少女说了几句,又毕恭毕敬地出了院子。
戴宝贝松了口气道:“好在他们没有进来搜。”
慕枕流道:“纵然他不进来,到了饭时,那两个姑娘也是要进来的。”
戴宝贝兴奋道:“正好擒下她们做人质!”
慕枕流探究地看着他:“她们说你打了人,打了什么人?”
戴宝贝皱眉道:“从小到大,我打过的人不计其数,他们兴许记得我,我却不记得他们了。哼,她们说你的老师是坏人,难不成你还能说出他做了哪些坏事?”
“小的不好说,大的那几件还是知道的。”慕枕流淡定地说,仿佛不知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戴宝贝想要笑又不敢大声笑,捂着嘴巴,抖动肩膀,半晌才气喘吁吁地道:“你既与你的老师不同道,何不与出去与她们说个清楚明白,说不定她们被你说服,放了你呢?”
慕枕流道:“我知道恩师做了错事,不等于我与他不同道呀。”
“……”戴宝贝惊讶地打量他,“你是承认你与他láng狈为jian?”
“人孰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也可能是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戴宝贝嘟囔了一句,转头去找藏身之所。
天色转暗,少女们收拾绣筐,来厨房备膳。与童子对话的那个少女笑道:“昨儿个是我掌勺,今儿个轮到你了,可不许再借词偷懒。”
另个少女嘻嘻笑道:“可是守着门口的杨大哥,嘻嘻嘻……”她不住地笑,语气暧昧。
二姐拧着她的脸,娇嗔道:“是他又如何?”
“我怕一会儿有人泼醋,我煮了什么他都尝不出来。嘻嘻嘻……”
躲在米缸里的戴宝贝听得两人靠近,心中暗吸了一口气,猛然顶开压着米缸的板子,拿起菜刀就探了过去。
“贼子大胆!”
随着一声怒喝,他手中的菜刀被“叮”的一声打落在地。一个满脸横ròu的壮汉子单手提起他的后领,将人从米缸里拎了出来,摔在地上。
他在地上匍匐了两步,转过头,眼睛正好对准一个废弃的炉灶。
慕枕流蜷缩在灶里,外头用木柴等杂物挡着,只露出一双眼睛。
戴宝贝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身上又重重地挨了两脚。
壮汉子冷笑道:“原看你细皮嫩ròu,想让你少吃点苦头,你既不领qíng,就休怪我手下无qíng。”说着,便是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拳头落在他的身上。
戴宝贝痛得哇哇叫。
“你那位同伴呢?为何不出来替你求求qíng?”
戴宝贝道:“我与他素不相识,出了门,就各走各的道了。”
壮汉子道:“到了这步田地还不肯说实话吗?我倒要看看你的嘴巴有多硬!”说罢,提着衣领,大步流星地走出大门,未几,就响起戴宝贝的惨叫声,竟一声比一声凄厉。
慕枕流叹了口气,推开柴木,慢慢地爬了出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走出厨房。
戴宝贝被绑在椅子上,脸上五颜六色,如开染坊,歪着嘴巴道:“蠢蛋!你,你出来作甚。我还挨得住。”
慕枕流道:“灶台里的味道委实难闻,还不如挨几拳痛快。”
壮汉子啐了一口,道:“你这种人,打了还嫌脏我的手!一想到沈正和当年的所作所为,我真是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慕枕流沉默。
壮汉子道:“如今他东山再起,你们这些徒子徒孙也能跟着jī犬升天,作威作福了!”
慕枕流叹气道:“你到底意yù何为?”
壮汉子道:“我要你大喊三声,沈正和是贪官,jian臣!你若是不喊……”他抽出匕首,“我就挑断他的手筋脚筋!”
戴宝贝脸色一白。
慕枕流清了清嗓子:“沈正和是贪官,jian臣!沈正和是贪官,jian臣!沈正和是贪官,jian臣!”
……
壮汉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沈正和大jian大恶,教出来的学生贪生怕死,真正是师门渊源,一脉相承!”
慕枕流也不反驳,问道:“可否请你先放了戴公子。”
壮汉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不怀好意道:“要我放他也可,你需做一件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慕枕流也不讨价还价,直言道:“请说。”
壮汉子将二姐招过来,附耳低语了几句。
二姐勃然变色,跺脚就走,又被壮汉子拉回来,低声下气地哄劝,半天才让她黑着脸点头。她转身回房,很快拿着一套粉红色的裙装出来,丢到慕枕流面前。
慕枕流皱了皱眉,隐约猜到他们的意图。
果然,壮汉子道:“你换上这套裙子,擦脂抹粉地打扮一番,跳一支舞让我们乐一乐。说不定我们一高兴,就将你们两人都放了。”
戴宝贝叫道:“他长得贼眉鼠眼,若是擦脂抹粉,只怕成了妖怪,不如让我来!”
壮汉子嗤笑道:“你倒是不必擦脂抹粉,已经是只妖怪了。”
慕枕流道:“若是我不答应……”
壮汉子冷下脸:“那他妖怪也做不成了,只能做孤魂野鬼。”
戴宝贝怒道:“你怎能将我的xing命全放在他的手里?”
壮汉子道:“怎能说全放在他的手里?我又没有堵上你的嘴,你若是不想死,大可求求他。你是能求得成,xing命便保住了。”
戴宝贝眼巴巴地看着慕枕流。
慕枕流迟疑地捡起裙装,慢慢地走回厨房。
三姐突然有了兴致,回房捣鼓了一些胭脂水粉,一股脑儿地送入厨房,出来时,还顺手带上了门,高声道:“若有不懂的,尽可问我。”
屋内屋外骤然静下来。
隔着门,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qíng形。
里面的人也看不到外面的发展。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壮汉子忍不住敲门:“慕大人,是否梳妆完毕,起驾献舞?”
“请进。”慕枕流平静道。
壮汉子一把推开门!
晚风灌入,一室清冷。
慕枕流好整以暇地抬起头,冲着毫发无伤地站在壮汉子和二、三姐身前的戴宝贝微微一笑道:“抱歉,衣服太小,不合尺寸。我想了想,未免贻笑大方,还是不穿的好。”
戴宝贝的脸立马青了。

第四章 摊牌

“你几时发现的?”
他声音yīn沉沉的,好似天压了下来,bī得人喘不过气。
慕枕流将刚刚偷吃过的碗筷收拾妥当,才整了整袍子站起来:“你问的是哪件?”
戴宝贝道:“我脸上无伤,你却未露异色,显是早已知晓我受伤是假。”
慕枕流谦虚道:“仅作猜想,未能肯定。”
“我哪里露出的破绽?”戴宝贝态度咄咄bī人,“莫非你学过易容术?”
慕枕流摇头道:“如此玄奥之术,仅有耳闻,无幸得见。”
“莫非是我装得不像?”
“你哭声凄厉,眼神痛苦,十分bī真。”慕枕流见他越来越不耐烦,主动解释道,“你出去不过片刻,伤口之血已然凝固,仿佛两三个时辰之久。你的易容术虽然jīng妙,却错了时间。”
戴宝贝暗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自己学会的两种易容术几可以假乱真,仍被那人认为是皮毛。
慕枕流道:“我也有一事相询,还请赐教。”
“说。”
“不知林庄庄主与家师有何仇怨,要如此戏弄在下。”
戴宝贝道:“你怎知此地是林庄?”
慕枕流道:“我醒来时,腹中并不很饿,想来昏迷的时间不长。看天色,应当不超过四个时辰。丰粮镇方圆三百里内,唯有林庄设有一桥相连的牢房。”
戴宝贝冷哼道:“你知道的倒不少。”
“丰粮镇离我赴任之地不过八百余里,我自然要打听一二。”
戴宝贝道:“你知道得不少,偏偏不知道我为何看你不顺眼。你以为是沈正和,其实却是你自己造的孽!”
慕枕流呆了呆:“我?”
戴宝贝见他一脸疑惑,偏不解释,看着他额头的伤口摇头道:“可惜!你这样的人只磕了头,崴了脚,着实便宜了。像你这样背信弃义,糟蹋女子之人,本该头破血流,千刀万剐,受尽天下人耻笑!”他本想让他尝尝被自己信任之人出卖的滋味,未曾想竟被先一步识破了。
慕枕流低头沉吟片刻,突然望向戴宝贝身后的三姐,惊讶道:“huáng小姐?”
三姐浑身一震,抬头看他,眼中满是幽怨。
戴宝贝道:“亏你还记得!”
慕枕流低头苦笑。
“你与她指腹为婚,乃是令尊令堂在世时的约定。你不遵此约,是为不孝不信!你高中进士,本该娶她过门,却写信悔婚,害她一介女流为了寻你,头破血流,险些遭jian人侮rǔ,是为不仁不义!”戴宝贝高声道,“你今日所受之苦与她当日的相比,不过九牛一毛!你还有何话说?”
慕枕流一脸惭愧:“宝贝儿所言句句在理,我无话可说。”
戴宝贝脸色微微扭曲:“既然知错,你就三跪九叩迎她过门罢。”
慕枕流没说话,只是迁就地看着三姐。
三姐脸色一白,泪珠子如一串串地落下来。
戴宝贝勃然大怒道:“你不愿?”
“非不愿,实不能。”
戴宝贝道:“你是不能,还是舍不得你的心上人?”他背对着三姐,做了个“高”的口型。
慕枕流沉默了会儿道:“这正是我的不能。”
三姐“嘤咛”一声,掩面哭走。
戴宝贝冷哼道:“你既不能,我也不能!你便好生在这里呆着吧。”他甩袖就走,先前演戏打他的壮汉子立马将门重重地关上,落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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