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烨点了点头没再吭声，蹙起的眉毛却仍然拧着不肯松开。
下午邢风从工商局办完事回来，苏睿把这事跟他说了，邢风故作诧异，“不会吧，你确定楚烨真吃万科的飞醋了?他不是一直把张烈当亲弟弟看吗?什么时候喜欢上他了?”
苏睿赏了他两枚白眼——前一阵子某人整天在他跟前八卦，说楚烨心底其实是喜欢张烈的，只是还没看清也不敢承认罢了。
张烈当年家破人亡，楚烨虽不是罪魁祸首，却也算是帮凶之一，张烈还因为他受了那么多折磨，楚烨心里对张烈存了很大一份内疚，大得都快掩过了他心底的某些真实情绪，而且张烈这十一年来根本没接触过外界，他对楚烨的那份喜欢都是依赖于当年的感觉——十一年前张烈才十四岁。
一个情窦初开的孩子口口声声说爱你，还是同性，有几个人敢把他的话当真?
楚烨那凡事求稳妥的性格就决定了他肯定不会在自己都还没确定内心想法的时候就草率地接受一份定义不明的爱情，不然张烈将来接触的人多了，想法更成熟了，哪一天突然醒悟过来他口中的‘爱’只是亲人之间那种喜欢和依赖，那他俩将来生活在一起时该有多别扭，楚烨该有多失落。
很早以前邢风就说过楚烨心底是喜欢张烈的，不然这么多年他不会一段感情都没有，整天就围着张烈打转，再要赎罪，也不影响他谈恋爱吧?
一切都是借口，除非他那方面不行，所以对男女都没感觉。
当时苏睿还说邢风是八婆转世，可今儿看到楚烨被他那些话挑起了情绪还不自知的样子，他终于相信了。
楚烨后来其实有意识到自己下午的反应有点太过欲盖迷章，不过这会儿他已经没功夫去琢磨那些了。张烈打电话跟他说晚不在家里吃饭，让大家不用等他。
楚烨听完，顺口就来了一句，“万科那老狐狸没安好心，你别成天跟他凑一块。”
他当时的语气不怎么好，轻蔑不快中还带了点酸了吧唧的味道。
结果张烈听完吭都没吭一声，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向来淡定如常的楚烨这回有点无法淡定了，吃完晚饭坐客厅里看了两个多小时的电视，频道换了无数个，内容是什么，他却一丁点都没记住。
张烈回来，见楚烨坐在客厅，下意识地就想过去，脑中一闪念，又把脚收了回来。
“烈儿。”楚烨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来，咱俩谈谈。”
张烈走过去，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你最近是怎么回事，能跟我说说吗?”
张烈面无表情地问：“说什么?”
“说你和万科最近是怎么回事?别拿他在帮你做心理辅导这一套来骗我，我不信。”
楚烨的表情很平静，俨然一副大哥关心亲弟的温和模样，半点不露心中焦躁。
张烈沉吟片刻，还是没正面回答楚烨，顾左右而言他，道：“万博士没你想的那么奸诈。”
楚烨心里皱了皱，有些吃味，面上却越发淡然，“你很了解他?”
张烈不答，直勾勾地盯着楚烨不转眼，“很多年前，我以为我很了解你，但事实证明不是，可见要了解一个人，有时候和时间并没多大关系。”
楚烨心口一震，脸上的表情有些崩不住了，“烈儿你这是在怪我?”
张烈没否定，从醒来到现在，楚烨对他的态度确实令他心里生出了一丝埋怨——一口气吊了十一年，就是因为当初楚烨给了他一份足以令他坚持下去的希望，他以为他醒来后就能和楚烨双宿双飞到永远，可现实令他很失望，楚烨从来都不肯承认喜欢他，他只把他当亲人，一辈子的亲人。
然而，他的沉默却并不是楚烨所理解的那层意思——楚烨以为张烈是在怪他当年害得他被抓的事情，但张烈只是在怪楚烨始终不肯正视他的感情这件事。
两个人心思各异，一个瞻前顾后，一个沉默固执，谈话有些不能继续。
楚烨眼里噙满了悲伤，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音节。
张烈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他，见他面色发白，心里的埋怨又被另一种名为心疼的玩意儿销蚀了不少，良久，他道：“万博士说时间会把所有的人都变成健忘症患者，再浓烈的感情都会被时间慢慢消磨淡化。或许他说的是对的，但我可以肯定他说的所有人里面并不包括我。”
楚烨想和他做亲兄弟，但如果是现在的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如楚烨的愿。
“你想说什么?”楚烨的思绪还停留在‘张烈在怪他’这个模式中，有些理解不能，恍惚中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知道他话里有话，却又理解不透张烈话里的深意。
张烈缓缓起身，漠然补充道：“你不是想让我乖乖当你的弟弟么?我如你所愿。”
“!!!”
原本楚烨以为听张烈这样说，他应该会觉得如释重负才对，然而当张烈真的这样说了之后，他却觉得仿佛突然被人在心上抡了一拳，令他措手不及之余又特别的难以置信。
他以为他还有很多时间来慢慢考虑他俩之间的感情问题。
他以为把张烈当亲弟弟就是他们目前最佳的相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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