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要给点时间让彼此熟悉的。
我熄了灯，回到chuáng边躺好。朦胧的月色从窗外漏进来，客栈里也变得安静下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瞪着头顶chuáng帐，“……怎么，睡不着？”
身边本就不规则的呼吸声顿时变得更紊乱了些，然后小云像蚊子哼哼似的扭捏道，“……爹……你怎么……也没睡……”
“我听见你气息频乱，觉得你有心事。”
“我……”
“你有话要问我？”
我侧过头去，就着昏沉月色，他的脸色不太好，紧咬着下唇，低垂着眼帘，然后才缓缓说道，“爹……明天我们会回去追云堡吗？”见我点点头，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像是被我鼓舞了一般，又抬头问道，“那，我娘也在？”
那双黑亮的眸子就算在黑夜里也显得明亮，我一时愣住了，带着歉意对他说，“你娘……已经过世了。”
小云的脸上爬过哀伤之色，不过很快恢复了，“我娘是个怎样的人呢？”
看他一脸的好奇，我却只能摇头，“以后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很晚了，这几天连着赶路你也累了，明天还要带你去逛堡里，别太劳累。”明显的托辞，但小云已经听到了话中含义，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等到他的气息平稳后，我也缓缓睡着了。
第二日，倒是小云起得比我早，我醒来时，他已经把自己收拾好了，端了盆水让我擦脸，我感慨着儿子的孝顺和体贴之余，听他说以前每日里都是这么早起的，又不由得心疼起来了。
“爹，你用手巾。”
“爹，我帮你穿鞋。”
“爹，尝尝这个糕点……”
一大早我看着小云忙活这个忙活那个，贴心得不得了，只能瞪大眼睛不知所措，一旁我的手下们反应也跟我差不多，都是大老爷们谁被这么仔细地伺候过？也只有波澜不惊的张奉之还能便吃着糕点便看好戏似的瞧着我们。
“咳咳，小云你也累了吧……过来吃饭，别忙活了。”我忍不住出声说。
“嗯。”小云顺从地点点头，坐在我旁边，纤细的两只捏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吃得比张奉之还要优雅……
蔡桓用手肘推了推我，小声问道，“这真是你儿子？”
“……真是我儿子。”我瞪眼道。
吃完早饭，一行人终于启程回追云堡，城里不方便纵马，我们牵了马走到郊外才上了马，小云不会骑马，自然跟我一起。上了马，在城里的拘束感全然抛到了脑后，我执了马鞭，纵qíng奔驰，胯|下的棕色好马似乎也感觉到了主人的兴奋，一路跑在了最前面，风声在耳边呼啸，将坐在我怀里的少年的黑色发丝chuī起，有几缕抚在我脸上，顿时觉得痒痒的。
小云大概是头一回骑马，紧张地用尽全力去揪住马鬃，我附在他耳边笑道，“别抓得太紧，把马扯痛了，可是要掀翻我们的。”
他一听，吓了一跳，猛地松开了手，整个人都往后面倒。我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托着他的腰，看着小云惊魂未定的侧脸，不由得玩心大起，“要不要试试自己驾驭？我把缰绳给你，嗯？”
“不……不要了……”小云哆哆嗦嗦，要不是姿势问题，估计他会死死抱着我。
我不依不饶，将马缰整个塞到他手里，又抽了一马鞭，马飞奔得更快了，而除了腰上的那点依靠，小云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我便又贴着他耳朵说，“身体伏低一点，对，像这样。马缰抓好，别轻易松开了，它要往左边跑了，缰绳往后边拽拽，嗯嗯很好……”
“呜……”小云只能完全听着我说的去做，我想着他应该能控制好这匹马了，就悄悄放开了固定着他的腰的手，没想到他感觉到了，顿时马缰和坐姿都不管了，回身紧紧抱住了我的腰。“爹！爹！……”
我想笑，可看他眼泪汪汪的样子，又忍住了。因为他这一放，马的方向失了控，速度也慢了下来，落在了张奉之等人的后头。我重新握上马缰，两腿一夹，轻轻拍了拍缩在我怀里的脑袋，“别怕，有爹在呢……刚才是爹爹不好，吓着你了。”
因为这么一件事，到了追云堡后，小云下了马还是心有余悸，紧紧拽着我的衣袖不肯松开，我无奈，谁让我吓着他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没人建议……那就还写成年上好了……
☆、第六章
我带着小云逛追云堡，偌大的追云堡被我们走了个遍，从护城河到摆放祖宗牌位的祠堂，从我平日办公的书房和众弟子们练功的院子，到站在追云塔最顶层遥望秋糙无边的跑马场，人生何处不快意，只要有家、有酒、有良辰！
小云想是也被这幅景象所吸引，我指着远山对他道，“小云你看，天际的那些山峦，便是中原与外族的分界线，这方圆百里最后一处有人烟的地方，便是我追云堡！”我掷地有声，小云随着我的手指看过去，神qíng亦是肃穆。
“……好壮观。”
“那是当然，在中原也不见得能看到这般景象。”我自豪道。
小云神色略有踌躇，“我……我从来没有出去过。”
“抱歉……本想让你开心点的，又让你想起了过去。”
“没事的……爹……”
我按着他的肩膀，认真地跟他说，“在爹面前，你不必感到拘束，虽然过去之事已无法挽回，但以后，爹绝对不会让你受到半分委屈。”
“爹……”
小云眼里闪着泪光，忍着不哭出来，我又安慰道，“好孩子，你到家了……今后爹护着你，谁也欺负不了你。”
小云抹了把眼泪，点点头。我便岔开了话题，“你瞧那边的云，那是只有在翰城才能见到的奇景，黑云压城城yù摧，壮阔非常，看起来几乎能压垮远处那些雪山，对不？咱们追云堡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追云堡’里的‘云’，可不是文人诗词里那些轻飘飘的东西。”
“好吓人……不知道站在那山脚下看着会是什么感觉……”小云望着那灰暗的云层喃喃。
“你想看吗，下次带你去看。”我摸了摸下巴还没长出来的胡子，有点不习惯光溜溜的手感，略带了遗憾道，“不过看着挺近，离咱们这有两天距离呢，糙原上容易碰着láng，下次要先让人打探好路，爹再带你去。”
“不、不必这么麻烦了……”
“为什么，你不是想去看吗？”
“先云就是说说而已，爹你太当真了……”小云一笑，露出右边浅浅的酒窝，我也是这时才看见他半边脸上有个那么浅的酒窝，他若是不笑，或笑得浅了，就看不到了，“若不是有爹在，我光是站在这里我都会觉得害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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