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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禅_唐酒卿【完结】(8)

  谁知锦鲤又被小案拌倒,扑倒他半实的身上。他察觉不对,就见锦鲤挣扎抬手,将他压摁在地上。滚烫的地面让雪魅欲要尖叫,口中却被用力塞灌进一团草叶。

  雪魅呕不出,生生被塞了下去。他被捂住了嘴,烫得即将融化。腹中剧痛难忍,翻滚前听得锦鲤贴耳说了一句。

  “多谢。”

  锦鲤惊慌后退,连滚带爬地攀上榻,扑进净霖怀中,失声哽咽,浑身颤栗,“净霖,净霖,我好怕!”

  雪魅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翻搅,他撞在门槛,几近化掉了。他面容狰狞,凄声喊道,“你——”

  你这狡诈妖物!

  净霖方才醒来,拧眉见得锦鲤正在颤身依偎。

  他衣物没了,只穿着内袄小袍,显是一路追得不容易。额间磕破的地方也冻得凝结,面上的血迹还没擦净。一双澄澈无辜的眼里仍然倒映着净霖,只是见净霖醒来,又怕又委屈地缩了缩手。

  “净霖”他泪眼婆娑,“净霖。”

  石头小人“啪”地捏碎了雪球,竟看呆了。

  第6章 苍霁

  雪魅的凄厉喊叫让净霖难以定神,他抬手一挥,雪魅便倒飞了出去。雪魅跌进雪中,反倒缓止了些许疼痛,他怕净霖怕得厉害,不敢多留,忍痛化成细雪仓促而逃。

  锦鲤仍在掩面啼哭,净霖只觉得头痛欲裂,竟连抬手拎开他也做不到,只能半阖了目,说。

  “你怎这般的重。”

  锦鲤抬头,见净霖面色发白,眉间积倦,竟比昨夜更显病态。他不知净霖到底在何处受了何等的伤,也不知什么缘故导致净霖突然这般虚弱,只是有些心疼,便抬手抱了净霖的颊面。

  “净霖。”锦鲤啜泣着呢喃,“你不要死。”

  他如今不过一个小童模样,捧着净霖的脸越渐难过,竟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可他又生得一团可爱,哭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也叫人觉得伤心。

  “我本就是死人。”净霖眼皮沉重,回答道。

  “你怎会是死人呢!”锦鲤一头撞在净霖下巴上,眼泪几乎要淹没了净霖。

  净霖觉得领口被浸湿了,那眼泪滑过他的脖颈,渗进了枕间。他忽地觉察到一点“鲜活”,仿佛死寂许久的世界被这小小的眼泪烫到掀起波澜。他太多年没有与人这样靠近,也太多年没有与人轻松地说说话。

  “你的眼泪怎会这样多。”净霖语声渐低,“离开此处去往更广袤的天地,即如雏鸟离笼,你便能明白留在这里不过是形同走尸。你本不知世界,一点生机便成此悟,得以化形是谓天机。你的缘不在这里。”

  “我同你在一起不好吗?”锦鲤问道。

  净霖强撑倦意,看他天真,便微带轻嘲重复了晨时的那句,“你知道我是谁,你怎敢这样说。”

  “那我又是谁?”锦鲤已抬起脸,“我连名字也不曾有。”

  净霖似如睡着,过了半晌,才道,“叫苍霁罢。”

  锦鲤还想再同他讲话,却见他呼吸微沉,真的睡了过去。他一睡着,便怎样也唤不醒,如不是胸口起伏尚在,几乎让人觉得他真的死了。

  石头小人突然伸展手臂和腰身,精神百倍地蹦了蹦,进了内室,爬上榻看锦鲤。锦鲤早换了神情,将石头小人拖下榻,推到一边。

  “你方才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通通不算数。我既不认得那个妖怪,也不知道他来干什么。你不许同净霖乱讲。”他捉着石头小人,不许它跑,恶狠狠地说,“你若敢同净霖乱讲,我就把你丢进池塘里去。”

  石头小人飞快地点头,被他摁在小案边,脚尖都要够不着地面了。

  锦鲤满意地松开手,说:“从此之后便不能再‘鱼’、‘鱼’的喊我,我叫苍霁。”

  石头小人本就没有嘴巴,当下顺着他,一个劲地点头。苍霁被顺得很舒坦,揪了袖口,说,“我要洗手洗脸。”

  石头小人便替他倒了水,苍霁用帕子擦净污垢,额间的伤口凉凉的倒也不痛。他对盆照了一会儿,问石头小人,“他真的没有回头吗?我摔得那样重,是我摔得不够痛吗?”

  石头小人却踢他一脚,他嘶声蹦跳。

  “你也没有回头,你和净霖一模一样!”

  石头小人觉得他吃痛跳脚的模样很好玩,便绕到另一头,又踢他一脚。苍霁抱住它的脚,一使劲将它扳倒在地上。他骑跨上去,揪着石头小人头顶的草叶,“你怎敢踢我?如今我变作了人,力气比你大了许多,我便是你大哥了。”

  石头小人抬头就撞了他一个晕头转向,苍霁泄愤地揉乱它的草环。两只滚在地上打斗,碰翻了案几。苍霁仰倒着身,气喘吁吁。

  “我饿了。净霖眼下是吃不掉的,我须找点别的才行。”苍霁踢了踢石头小人,爬起身,“与我一同去山里。”

  只说另一边,阿乙变不回人形,只能缩成五彩鸟在山中觅食。他锦衣玉食惯了,不兴吃虫子,便堂而皇之地挤占松树间的巢窝,连别人过冬的屯粮也要霸道的占为己有,引得山间飞禽鸣声驱赶。

  阿乙看不上别的鸟,觉得它们毛色黯淡又蠢笨异常。他睡足了还要踹一脚别人巢穴里嗷嗷待哺的小雏,大摇大摆地飞离枝头,去觅水喝。

  苍霁重新裹了绒衣,跟着石头小人只捡了些菇。他们穿过茂林,灌着雪去寻小兽,因为苍霁要吃肉。

  苍霁扒开杂丛,探头张望,老远见得一只流光溢彩的鸟正撅着尾巴在溪边饮水,苍霁觉得这鸟格外眼熟。

  “那是不是阿乙?”苍霁摁下石头小人,石头小人被摁得埋进雪中,拼命挣扎。苍霁示意它嘘声,又盯了片刻,见那鸟时不时梳理羽翼,目空一切。

  “必然是他了。”苍霁露出牙来,对石头小人说,“你且等着,我按住了他,喊你一声你再出去。”

  音落便将自己的绒衣脱了,叠好放在一旁,爬了过去。

  阿乙临水留恋地欣赏着自己,觉得这样的颜色华美独特,连凤凰也比不上。他越看越沉迷,浑然不觉后边爬来了谁。阿乙情难自控,便垂首离水面更近些,看得更清楚。

  这样的羽毛

  心中还没有夸完,屁股上便被一人踢了个准。阿乙不防,顿时栽进了水中。溪水不深却寒冷非常,又打湿了他的羽翼,惹得他在溪中扑腾乱蹦。

  “不开眼的东西!竟敢”

  水花翻溅,阿乙被拽住了脚,苍霁力气比只鸟大许多,将阿乙连拖带拽地移上雪地。阿乙拍翅欲逃,背上便苍霁一屁股压稳。

  “你做什么?你这蠢物!你做什么!”阿乙怒声道。

  苍霁坐实了,叫石头小人出来,将阿乙的鸟头塞进雪堆里去。石头小人欣然接受,末了还骑在了阿乙的长颈上。阿乙这下是彻底挣脱不得,只能骂道,“你敢?!我杀了你!”

  苍霁面对着阿乙尾巴,数了数他的尾巴毛,拽了一根,重重哼一声,“你说什么?你再大声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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