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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色事人_叶遍华【CP完结+番外】(9)

  门外传来通报的声响,锦瑟慌忙对林泱道:“主子,来了。”

  门口站着两个人,薛靖和一个一身戎甲、英姿勃发的少年人。林涣见到他,几乎完全遏制不住强烈的情感,扑到林泱身前霍然一拜:“皇兄!”

  林泱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他听到声音,艰难想看清来人的样子。

  那是阿涣。他的小弟弟。

  谢府与南康王府其实相隔不远,只谢晖同裴衍十年不来往,他们也不得相见。而如今终于相见,也离诀别不远。

  “阿涣……”林泱低低道,他像是想再多说什么,喉头却又涌上一阵腥甜,薛靖连忙上前扶住他,林涣目眦欲裂,大吼道:“你放开他!”

  他知道朝野之上如何说他的哥哥,佞幸之身、以色事人……可他哥哥,他若不是逼不得已,又怎会这般?

  “阿涣,是我心甘情愿,你别怪阿靖。”林泱缓了些,漂亮的眼睛直直注视着林涣,唇角微微勾起,“你若对我有愧,便答应我一件事。我时日无多,他日魂归黄泉,将我和阿靖葬在一起。”

  “皇兄……”林涣怔忪。

  “我有时也想,有些事没有发生,或者换个时间发生,结局总不会是这样,我们怪不得谁,只怪得自己的前生。”林泱幽幽道,忽然又咳了一阵血,他却不肯住嘴,只低声喃喃,“奈何桥上,允我同阿靖……再走一遭!”

  “我答应你,哥哥,我什么都答应……”林涣抓着林泱的手,终于再忍不住失声痛哭。

  林泱低低一笑,仿佛毕生夙愿已偿。他专注地注视着身前的林涣,忽然觉得,他并没有失去那么多。

  他到底还是回到了那年的御花园,他爱的人和他的小弟弟。他曾经那么苟延残喘地想活着,如今,却忽然期待着死去。

  没有这些年蹉跎的时光,没有那些横亘的伤痛,所谓的原谅与释然不是一时情急的冲动,而是从不存在的事物,多好。

  他想起几天前,他捻住了自己的头发,薛靖知他用意,连忙散下自己的。

  三年前,那缕被剪下的头发最终散于大殿,可有生之年,他们到底是等来了结发之日。

  结发为夫妻,自此两不相疑。

  如果还有时间,他们还可以慢慢淡化仇恨与隔阂,那他们还去的江南。只可惜他们下一段共走的路,只能在阴间黄泉。

  许久之后,林涣终于发觉林泱的手已经完全失去了力气,他错愕抬起头,看到了薛靖嘴角溢下的血。

  他脸色出奇平静,像是终于实现了期待已久的愿望。他忽然想起先前他们同乘帝辇,察觉他阴冷的目光,薛靖却轻轻笑了笑:“你若在想他日如何处置我,便不必忧心了。”

  他早定了同生共死的念头,而今终于践诺。

  分明一刻钟之前,他还恨他入骨,林涣却不知,他此时的心如刀割,有没有几分是为了薛靖。

  他想起很多年以前,他还是二皇子的时候,在喜欢父皇,母后,皇兄之外,分明也喜欢着他的靖哥哥。

  可现在,他终于什么也没有了。

  新帝登基,改元崇和,下旨以帝王之礼厚葬上皇,追封胞兄为怀远太子,言其早已死于宫变,若有妄言者,杀无赦。

  次月,复宁侯之爵,迁葬清河故地。同年,右相谢晖请辞,帝感念教养之恩,加封太子太傅,准其请。

  次年,数琅琊王氏十宗大罪,下旨夷灭十族,有为其请言杀伐过重者,帝漠然曰:“今尔欲朕仁,然世人可待朕仁乎?”

  崇和帝励精图治,重用青衿,内修吏治,外攘蛮夷,可谓一代圣君,然晚年愈发乖僻,溺于巫蛊招魂之事,有术士曾进言帝大贵,帝竟以酒樽掷之,高呼:“朕大贵,天何夺朕所爱乎?何许朕孤寡乎?”

  崇和三十年,帝崩于清乾殿。临终紧握一画卷,道本无登九五之心,惟愿承欢父母兄长膝下,却奈何一生求不得。

  番外:投贼

  “哐当!”

  短剑落地,薛崇伸手擒住那人手腕将他拽了过来,凝视着那人艳丽的眉眸:“是宁侯啊。”

  那目光委实看得人不豫,宁侯裴衍厌恶地转过头,身体却被薛崇更拉近了些。

  底下的人瞧见这一幕,虽碍着骠骑大将军不敢出口议论,却也直在心底泛起了嘀咕:先皇过世,皇后自焚,虽明眼人都瞧得清是怎么回事,可现下内宫外院俱为薛崇所控,他们纵然心有不满,也不敢明说。宁侯素蒙帝后恩宠,生性骄矜,虽说现下干出行刺行径不足为奇,可正撞在刀口上,怕是要用来立威了。

  群臣各怀心事,却都伸长脖子看着这边的动静,果不其然,薛崇反扣住裴衍双手,迫使底下的人看清他狼狈的样子,一厢又慢悠悠道:“宁侯灵前失仪,意欲不敬。先押去天牢罢。”他微微低头,手指暧昧地拂过他眉眼,再出口难免含了古怪异味,“宁侯尊贵,就算是去了天牢,可也不许动什么刑。”

  裴衍再被押到薛崇面前时,后者已黄袍加身,在榻上批阅圣旨。见他来了,薛崇便搁笔吩咐道:“下去。”

  侍人应了一声纷纷下退,清乾殿中只余他同裴衍二人。

  他看了裴衍一眼,忽然道:“宁侯清瘦了。”

  裴衍别过头,不予作答。

  他的确是瘦了,脸上的骨头都现了出来,虽未披镣带锁,囚衣散发也委实狼狈,可那天成的,同他胞姐如出一辙的惊人美丽仍旧惊心动魄地散发着,目光分毫不舍挪开。

  薛崇看了他许久,悠悠道:“宁侯在天牢住了这些日子,有些事情,倒不知宁侯知不知晓。”

  “裴后使人送太子出宫,意图联合母族拥立幼帝,你可知?”

  “禁军于北门擒拿乱贼,救回太子,你可知?”

  “清河裴氏意图逼宫,幸为拦截,群臣奏裴氏不法之状,满门伏诛,你可知?”

  “天下无主,五姓拥朕为帝,你可知?”

  他几番话,便是来点明裴衍他现在的处境。裴衍终于抬起头:“新皇登基名正言顺,何苦还留我性命,早日赐死,也好了心头怨愤。”

  “宁侯那剑刺得不好,若不是宁侯,朕怕还找不到由头治清河裴氏的罪。”薛崇笑了笑,注视着裴衍的目光像是猎人面对已然得手的猎物,“但要赐宁侯死罪,朕可舍不得。”

  “为何?”裴衍神色微慌,却不肯在薛崇面前表露出,只得强作镇定。

  薛崇看清他心中所想,笑意反而更深了分:“朕仰慕宁侯已久。朕尚在人世,却要宁侯死,朕如何舍得?”

  新皇登基,天下初定,三月后却忽然颁了道圣旨,道是封前朝宁侯为南康王。

  群臣震动。

  裴衍行刺新君,被押入天牢,清河裴氏满门伏诛,他们自也以为他早已被秘密处死。谁知他不仅没死,看皇上的架势,还是要大加恩宠。

  可次日上朝,锦袍玉带的人分明就是那个殇帝亲赞“貌艳神殊”的裴家嫡子,就是那张狂神色都依稀能窥见。而新皇事其极尽恩宠,也非虚言,但凡南康王所奏之事,无不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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