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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无双_遥舟无据【完结】(6)

  闻昱看看小厮又看看嬴祁,想来他在宫中已久,应当不会找错路。还是不放心,又嘱咐了一遍:“沿着这条小路,在第二个路口转弯。”如此这般,又回头看了好几眼,才随小厮走了。

  待到闻昱走远了,嬴祁才挠挠脑袋,只听“嘎吱”一声,眼前便出现了一截打着补丁的薄衫下摆。

  “是你!”嬴祁眼睛一亮。

  少年开口:“我送你。”便开始向前走,奈何步子太大,嬴祁人小腿短有些跟不上,少年听着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远,才回头,眉头皱得厉害。

  “你干嘛?”嬴祁脸色绯红,想来是被雪冻的。少年按了按风帽,将嬴祁抱在臂弯处,嬴祁下巴就架在他的肩窝,便离少年的眉眼十分相近,眼睛便一转不转,瞄得那少年的眉毛是尾直上过天仓,盎目入鬓更清长。眼若桃花,含情脉脉,又似笑非笑。少年睨了嬴祁一眼,小胳膊小腿也不敢乱动了,只得乖乖窝在少年怀里。

  “你这里种的是梅花吗?”嬴祁问他,还想摸摸少年的桃花眼,波光潋滟,寒气逼人。

  少年没回答:“它叫香雪海。”

  “香雪海不就是梅花吗?”嬴祁不解地问,只得到少年一声冷哼:“俗人。”

  风雪盖了少年满头,他抱着嬴祁,还是有些吃力,渗了一头的汗珠子。

  富丽堂皇的屋宇近在眼前,少年开口想告诉嬴祁他们到了,却没能得到回应,才发觉嬴祁早已趴在他的肩上睡着了。熟睡中的孩子砸着嘴巴,像个毛茸茸的小狗一样直往他肩窝中拱,挠得他痒痒的,想丢掉却不忍心。

  “祁公子回来了!”侍女一开门就见到嬴祁被人抱着回来了,高兴地冲屋里喊到,阿姆拄着头杖从里面迎出来,疑惑地望着少年:“阁下是……”嬴祁又是睡着的,不免有些担忧。

  早有侍女从少年手中接过嬴祁,少年于是鞠了一躬以示尊敬,道:“老夫人不必担忧,祁公子只是睡着了。信受闻昱大人之托,将公子送回。告辞。”略一点头,便转头走了。

  嬴祁才慢慢转醒,满眼的风雪,脸色倒是十分红润,四下张望突然喊到:“兄长?”

  有侍女回答:“公子叫的可是抱着公子回来的那位大人?他早已走了。”嬴祁不好意思承认被抱着回来,显得十分羞赧,问侍女:“可问了他叫什么?”侍女思索一番,回道:“他好像自称是信。”嬴祁失神,喃喃道:“原来他叫信。”

  出来时匆忙,肩上还覆着嬴祁随手抢来的披风,走时也忘了还去,不过也好,漫漫冬日,既有人肯好心关照,他又何乐而不为。

  紧了紧披风的系带,北风急促而狂乱,信缩了下脖子,脸颊蹭到肩膀,凉嗖嗖的一片湿意,愣怔了一会,复而失笑,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小小的梨涡,他长得星眉剑目,只这嘴角一隅格外秀气。因此他不常展笑颜,恐怕别人轻贱。

  孩童之稚,为长者不忍其忘,他私心里想着,若是能永葆天真,哪怕做个傻子呢。

  想想又自顾自地摇头,那怕是一天也活不下去了。

  就是如此矛盾。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谁攻谁受?

  emmmmmm.

  ☆、ch4

  “子越大人,您来了,王上正等着您呢。”内侍低声说道,双手垂在腹间,两眼只盯着地。

  子越抬头看天,黑漆漆一片,半点星子也无乌云遮月,一副风雨欲来的态势,

  联想秦王深夜传召,心中估量着约摸是要出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脑海中的想法即将破土而出,又被他狠狠压回去。王宫内静得可怕,走在路上都能听见“突突”的心跳声。

  子越生得高大,走路也是阵阵带风,愣是横冲直撞进去。

  “嘭”平时的周全礼数也全顾不得了,秦王寝殿的大门被子越撞开,入目便是这样的景象:

  秦王躺在床上,蜡黄的脸,病态十足,只是眼睛还算清明。

  子越连忙走上前去,刚想说些什么,秦王挣扎着起来,手一挥,寝宫里的侍从便全都退了下去,又阖了殿门。屋外白雪皑皑。秦地是常年的朔漠大雪,因此西北地的男儿们大多粗砺不羁,龙行虎步,不似吴越燕楚的歌舞升平,富贵喧闹。

  子越乃是奉诏前来,自秦王传出病危的消息之后又硬生生地熬出了八个春秋。

  六国之中,离得最近的魏国以及稍微次之的燕国都蠢蠢欲动,等一个秦王驾崩而去,内政动荡的局势,以便从中获利,可秦王就是不死,靠着一口汤药续命也活活支撑了八年。

  八年,仍然磨不去不了觊觎与贪婪。

  但看这架势,子越知道,秦王大约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秦王撑着身子从榻上坐起来,子越眼明手快从架上取了袍服披在秦王身上。

  秦王伸手阻挠:“孤这个身子,也不必了。”

  子越沉默,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还未说出口,秦王又继续道:“我大秦王室历来子嗣艰难,寿短命薄,若非如此,齐国的霸主之名早该易位。”

  子越道:“非我历代秦王命薄,皆因我王励精图治,夙夜忧叹,为秦国之治忧思不已,积劳成疾,才……”

  话到口,又觉得不妥,于是改口道:“大王洪福齐天,必能千秋万岁。”

  “千秋万岁”,秦王喃喃自语,有些失魂落魄,一双眼空洞地盯着床顶上的帐子:“世上有谁能千秋万岁呢?生老病死,人伦大常,孤所忧心的,不过秦国的安危,恪与忌,唉……我所寄望的,无非是你,能替我辅佐一二,若有幸能强盛秦国,也不负先王所托了。”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秦王一番话说得声泪俱下,句句肺腑,令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天命不可违,纵然帝王将相,将军美人,都抵不过生死无常。

  想着自己一路陪伴秦王从少年走到中年,如今自己还身体安康,秦王却已行将就木,物伤其类,心中顿感悲伤,却又不敢露出太伤心的神色,以免秦王受了刺激。

  “恪公子敏行于事,忌公子勇猛无敌,嫡长子祁公子远质于燕,多年来不知其品行才能,不知大王属意谁为太子?”

  嬴祁是从出质之日便不做考虑的,至于忌和恪,秦王的心里其实一直都不满意。

  秦王摇摇头,又闭上了眼睛,这从矮子里面拔高个,岂不是无中生有。

  “恪公子品行俱佳,可为。”

  “就依卿家所言罢。”

  “祁公子还是每月一封家书,祁公子确实是至孝之人,依臣下愚见,我秦国的公子流连燕地终究是授人以柄,不如……”子越手已伸到了袖子里,秦王咳着道:“此事孤心中已有计较。提起燕国,近年来欺负孤王久病,屡犯我大秦,如今孤不知还有多少时日,这祸患实不可纵容!”

  子越皱起了眉头,以他对秦王多年的了解,这一遭怕是非兴师动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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