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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衣(GL)_韦舀【完结】(19)

  “我身子虚乏,当时不晓得已经中毒,只以为是连日退敌疲累了,也不在意,便一人独往,谁想行至路半便遭了伏……记得我给你讲过,我的名字是个臭书生起的吗?这人就是陈良,身上有一半你们中原人的血,以前还教过我读书写字,又爱酒又臭美,平素还总喜欢为中原人说好话,可惜为了掩护我,最后的死相不好看,叫十来个小辈分肢断首,活活剐成肉泥!”

  “不过这些离夏宗主太远,估计没什么感触吧。啊,对了,我记得当时去后方抢道的人里,有不少十来岁的孩子,不知死在夏宗主手上的那些鬼门弟子是何模样?是不是小个子,瘦胳膊,连刀都提不起来……夏宗主想起来没?”晏冉恶劣的观赏夏清涵除了对自己的愧疚外,一点点苍白的脸色和僵直的身体,放慢语速道,“那些孩子连谷都没出过,能做下什么恶行?就这么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了……”

  “托了九大门派和您夏大宗主的福,鬼门上上下下三千余人,不论善恶,都死在鬼啸岭里,少的想必是喂给蛇虫果腹,老的恐怕被剁碎了做肥料——嘻,三千余人,尸体叠着尸体,堆得像小山一样高,这般盛景,夏宗主在别处见不到吧?”

  “别说了……”夏清涵闭了闭眼,她知道围攻鬼啸岭是为了排除异己,知道各门派有利益牵扯,知道胜得不光彩……可晏冉把那些滥杀的场面复述出来,夏清涵心口沉甸甸的——晏冉没有说错,她是帮凶。夏清涵试图压下那份负罪感,可脑海里那些泡在湖水里溃烂的尸体历历在目,尸体腐败的恶臭挥之不去……那都是她亲眼所见的!不知被无力、愧疚、自责的情绪折磨了多久,再睁开时,夏清涵神色委顿疲惫。

  晏冉却还是不满意一般,粗鲁扯开缠在自己肩颈胸口的绷带,抓起夏清涵的手按在自己胸前狰狞狼藉的伤口上,轻佻戏谑的道:“后面还有更精彩的地方呢,比如沙雅姐姐是怎么被牲口亵渎的,比如逍遥岛的弟子是怎么拿我们狩猎取乐的……你瞧啊,这些伤口都是那些正派人士送给我的——嘻,这两处是唐门□□射的,这一处是青城派的‘举善荐贤’……那些人不急着要我的命,说是要拿我逗乐,看我能挨多少下,能跑多远……”晏冉带着夏清涵一处处摸索那些伤口,掠过凹凸不平的创面,一些伤因大幅度动作而开裂,温热的血染上夏清涵的指尖。

  夏清涵颤了下,猛地抽开手,哑着嗓子道:“够了!……别说了……”

  “啧……故事才讲到一半,夏宗主就不想听了吗?”

  “对不起……”很久后,夏清涵避开晏冉戏谑的视线,倦怠无力的闭上眼,低声喃喃。

  像是恨意得到了一丝宣泄般,晏冉快慰的笑了,目光冰冷。

  ☆、第 17 章

  晏冉由来难缠,此番自然更甚。

  除了那些夹枪带棒的言辞外,但凡寻得一点发作余地,必要给夏清涵难堪。

  不过半月,夏清涵就消瘦下去了一大圈,对着晏冉,宽慰安抚少了许多,大都保持着沉默不语,眸子静无波澜,纵着晏冉时不时的迁怒,由着她撒气。

  对着一根没反应的木头发火,再大的怨恨时日久了也得偃旗息鼓,歇上一歇,晏冉也是,如此,竹心小筑倒是少有的安静了几日,二人彼此间一字也没有。

  一日晨昏,夏清涵收拾了药碗准备出去时,晏冉突的开了口,怪声怪气的笑道:“夏大宗主忘性大啊——今日怎就省了换药呢?是贵人多忘事,还是终于伪善不下去,准备冷眼瞧着我这半个废人烂死在这间屋子里?”

  夏清涵手下一顿,不声不响的放下托盘,取了晏冉床头的药膏,准备替她换药。晏冉身上只着了一层宽松的亵衣,轻轻一揭,领口就裸露出了大半身子,夏清涵的视线不动声色的巡视过上面歪歪扭扭纵横交错的伤疤——这些伤,怕是……

  夏清涵暗叹一声,指尖一寸寸抚过那些疤,顺着走势直至胸,直至那处起伏时,夏清涵的指尖不自觉的一顿,抬眼便见晏冉冷冷的瞳仁。夏清涵垂下眼帘,继续上药。

  手腕却叫人捉住了。

  “夏清涵,你是哑巴了吗?”晏冉嗤笑一声,语气叫人有些琢磨不透。

  夏清涵置若罔闻,轻轻一挣便脱开晏冉的掌心,手法纯熟的将药膏覆在腹腔之间。

  “夏清涵!”晏冉神色闪了闪,隐约咬牙道:“看来你不仅哑了,连耳朵也聋了!”

  近在咫尺,垂头仔细查看晏冉伤口的夏清涵,举止亲昵,态度却疏远。不知怎地,这个情形竟叫晏冉十万分的怨恨,就如当初知道她也帮着九大门派一同来剿灭她时,来势汹汹——但这种失控仅仅维持了一瞬,在夏清涵还未察觉到时就消弭不见了。

  晏冉说了一句让夏清涵诧异至极的话,“今晚能留下来陪陪我吗?”

  夏清涵一愣,不自觉的停下手,看向晏冉那双浅色的眼睛。

  “我以为,”夏清涵斟酌了下:“你很讨厌我,不愿意看见我,更不愿意我近身。”

  “我讨厌你。”晏冉面无表情纠正道:“但我一个人睡的话,会梦靥。”

  夏清涵这回没再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

  夏清涵在外,晏冉卧于内。二人平躺,夏清涵记忆里从未与人有过这般的亲密贴近,很是不适应,尤其耳侧咫尺处还有着一人若有若无的吐息,这种经历于她实在陌生。夜至三更,晏冉呼吸缓和已然睡熟后,夏清涵稍觉适应,这才抵不住连日疲累,渐入梦乡中。

  冷锐的刀锋此时也无声无息的迫近,贴上了夏清涵的喉间。夜色里,晏冉的视线沉沉,眉目间尽是戾气,仿佛下一刻就要割破身侧这人的喉咙。晏冉撑着身子垂头打量夏清涵的模样,手上良久没有动作,僵持一刻后,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恍惚和松动,慢慢把那柄藏好的匕首移开……未完全移开锋刃,晏冉脸色骤变,又把刀尖戳在了夏清涵心口位置,可又是悬在空中久久未落……如此反复数次后,晏冉吐息混乱,显然情绪起伏极大,也不知是被情绪影响还是因为体力消耗,手上的匕首一直在颤动。

  四更天时,晏冉咬着唇,眼睛赤红的狠狠盯着夏清涵,却终于收敛了匕首和杀意。她按着自己已经乱掉的气息,重新躺下,伸手抱住夏清涵。她把额头抵在夏清涵的右肩,紧紧贴慰着她,蜷缩在一起,像找到了依靠又或者安抚一样。

  自开始便被惊醒的人于夜里悄无声息的睁开眼,悄然吐了口气……不知多久,只觉右肩被抵的发麻,更有一大片湿意湿意晕开。

  是了,哭一次或许好受能好受……真的是个太喜欢逞强的姑娘啊……

  第二日,晏冉醒来,夏清涵已经不在枕边,晏冉想起自己昨晚该死的软弱表现,暗暗咬住下唇——自己昨晚抱着那人入睡,今早这番丑态岂不是全叫她瞧在了眼里?呵,那人多半会觉得自己可怜吧,一会对着她又会露出那些最廉价的担忧、同情、怜悯,来彰显自己的“悲悯”和“高高在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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