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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_宁远【完结】(12)

  “就算你当时留下来陪她也无济于事,不用自责了。”

  “可是我能……”想到阿母向来不喜欢她在外展现武功,金蝉刀更是绝不能使用,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阿来。”骁氏摸了摸她的脑袋,变回了以往温和慈祥的阿母,“有些事情尽力便好。你需明白这世间有许多事无论你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最让人不痛快的是,你要学会的不是当个英雄,而是要明白该怎样放下。”

  阿母心里有秘密。

  自她懂事以来就和阿母生活在谢家,除了置办花圃农具之外,阿母从来没出过谢家的门。但她知晓天下事,古往今来诸多奇闻异事能够讲个三天三夜不重样,也偷偷地教阿来武功,只是从不让她外露。

  金蝉刀薄如蝉翼,藏在指缝中可杀人于无形,阿母传了给她但是不让她用。对女儿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

  “放下刀,才能过上安稳日子。”

  阿母不是常人,今日她与云孟先生的对话更加证实了阿来心中的猜测。

  阿来心里隐隐有种恐慌。

  她习惯的生活,阿母嘴里常常念及的“安稳日子”,或许即将被打破。

  谢随山骑马奔走了大半夜一刻未停歇,累得双腿发抖后腰酸胀,依旧没有四姨的下落。

  歧县已经快要被踏遍,只剩下城东郊外未开坑的荒地还没搜尽。东郊渺无人踪,倒是做一些鸡鸣狗盗之事的最佳地界。谢随山让其他家奴继续在城里搜,见到流民就扣起来,自己带了一队部曲往东郊去了。

  夜晚的东郊比他想的还要荒凉。部曲小卒点了火把递给谢随山,谢随山勒着缰绳放慢速度,火把的光将夜黑一块块照亮。

  披着冰霜的草堆碎石之后依稀有只脚,谢随山让小卒上前去探查。

  “回公子,这是一和尚。”

  “和尚?”谢随山脸色变了变,“他还活着吗?”

  “已经没气了。”小卒翻动和尚满是鲜血的破碎布衣,衣服下的尸体形状惨不忍睹,仿佛被野兽啃咬过,身体上的肉被撕扯得一塌糊涂,多处都见了骨头。小卒一阵反胃,强行将恶心的感觉往下压,听见另一边又有人喊:

  “这儿还有个和尚!也没气了!”

  两个和尚。

  谢随山驾着坐骑在原地溜达,犹犹豫豫地没有上前。

  莫非是随四姨从桃源寺出来的那俩和尚?他们死了?那四姨……

  “公子!公子!”

  谢随山被突然闯到眼前惊慌乱叫的小卒吓了一跳,正想呵斥他的时候只听他道:

  “公子!找到四姨了!”

  谢府一整夜未熄灯,整个府邸自上到下谁都没敢合眼,都在等四姨的消息。

  一直到天际微亮谢随山一行人才回来。见儿子回府,姚氏立即上前,身后跟着一群的婢女全围了上来。阿来和她阿母站在人群之后担忧地往里看。

  姚氏和谢随山交换了眼色,谢随山一脸疲惫的愁容难以掩饰。看见儿子这副模样她心里有了数,当三个小卒从谢随山身后搬出来一样被白布裹得严严实实的事物时,她甚至没有多看,已经在算计别的事情。

  站在姚氏身边的六娘指着地上这一团看似人形的东西,手指和声音抖得像狂风中的布条:“这、这,这是……”

  “是四姨。”谢随山心事重重地回答她。

  谢随山的回答让六娘眼前一黑,她犹犹豫豫地走上前,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将布掀开。

  一颗圆珠滚了出来。

  六娘望向那颗圆珠时其实已经设防,但事实远超她的想象。当她看清那颗圆珠居然是颗眼球时,她像被火舌猝不及防地舔了一口,立即弹退了两步。偏偏是这两步让她看全了血布中四姨惨不忍睹的残缺尸首。

  六娘愣愣地看着,目光像被吸住了一般。待她的婢女想要上前安慰,她一转头大呕起来,吐了一地的污秽。

  随行的幕僚说四姨死前恐怕遭受了流民的凌辱。流民饿极,吃了不少城中孩童。四姨运气不好,偏偏遇到这帮歹人。

  六娘失声痛哭。

  她本就吓坏了,此刻听到她阿母还被那群瘟骚奴给糟蹋,丧母的哀痛掀起了滔天怒火,她急得原地转着圈跺着脚想要寻一个发泄的出口。忽然她找到了目标,眼光一利,朝着阿来就去。

  “你这贱奴!居然不护主自己跑回家了!为什么死的是我阿母不是你!还我阿母命来!”

  六娘拽着阿来的头发把她拉到面前,对着她又踢又打。

  阿来不能还手,只能大声解释道:“是四姨谴了我先回来的!后来我听说胡子们暴乱了去找四姨时四姨已经从桃园寺走了!我还去王家找了!”

  “你还敢还嘴!你这贱奴!你这贱奴!我这就打死你,让你给我阿母请罪去!”

  六娘哪里会不知四姨是死在了去王家的路上。若不是四姨一门心思想要让她嫁入王家,又怎会巴巴的往王家跑?可说回来这出悲剧的根源还是谢随山。只是谢随山是嫡出长子,将来是要继承谢家的,给六娘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跟嫡兄讨说法。所有的怒气就只能朝着下人阿来发泄。

  六娘哭嚎着撕扯阿来要她给四姨偿命,骁氏也不好去拉扯六娘,只能用身子抱住阿来替她挨打。周围的家奴们各个冷眼看着,等着主母和公子发话。

  姚氏被六娘尖锐的嗓音吵得头疼,抬手道:“好了,疯疯癫癫的像什么样子,还不赶紧把她拉开。”听到主母这么说,家奴们赶忙上去把六娘从阿来母女身上撕下来。六娘头发也乱了眼睛也哭肿了还不甘休,只好把她强行送回房去。

  谢随山指着阿来和骁氏道:“把这俩贱奴关进柴房里好好看着,听候发落!”

  家奴:“是!”

  第8章 神初六年

  浑身是伤的阿来和她阿母被推进柴房锁了起来,四个高壮的家奴在外守着。

  阿来担心她阿母,问她伤到哪里没有。

  “这点小伤不妨事。”骁氏不太在意自己的伤,将阿来的头发重新扎好,掀开她衣服,见她细嫩的小身板上全都是青紫,嘴角也被六娘的指甲刮破了。

  骁氏心疼,轻轻地将她抱了抱说:“倒是我阿来受苦了。”

  “阿来不苦。这跟阿母教我习武时受的伤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嘘。”骁氏示意她小声说话,别被外面的人听去了。

  骁氏将女儿衣服整理好,叫她坐下,并不着急,在等待着什么。

  将阿来母女关了起来,谢随山坐立难安。见姚氏还没回屋,只好硬着头皮上去赔罪:“儿子无能,让母亲操心了。”

  婢女已经将方才未吃完的乳酪拿了过来,姚氏用银制的小勺将乳酪切成一块块:“别说这些没用的。你父亲两日之内就要回来了,横竖人已经死了,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流民之患,不然恐怕功未邀来祸先临头。我听人说贺县丞和刺史今日去了东郊,你可曾派人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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