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探寻的目光如针般扎在布莱尼亚克的身上，作为人工智能他当然也是不知道尴尬和不自在是什么的，于是安步当车，不疾不徐地走近。
然后停下。
跪地。
几步之外，一个男人坐在一块高高的黑岩上，那块岩石的形状很奇特，像是一个低低的悬崖，他就那样随意地坐在那悬崖边，一只腿悬空，一只腿半曲着，他的头顶是深渊般的黑暗，脚下也是深渊般的黑暗。
虽然只瞟了一眼，但布莱尼亚克能看得出来佐德的情况并不是特别糟糕，他穿着囚服，自然不是他在地球上看到过的那种条纹囚服，佐德穿的是一套简单的紧身衣，毫无遗漏地绷出他身上强健的肌肉，蕴涵着力量。和洞穴里其他罪犯们的肮脏邋遢不同，也不知道佐德是怎么保持整洁的，依然是利落的深棕色短发，就是留了两抹小胡子，灰蓝色的眼睛乍一看去像是笼着一层钢一般的光泽，再看时却又觉得那之中的眼神是温和柔软的，甚至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任谁见到了这么一个角色，都无法把他同那个暴虐铁血手段残忍的叛逆屠夫联系在一起，他看上去太温柔了。
换算成地球时间，距离上次的分别已经过去了七千三百零一十二天十六小时四十八分零九秒。
布莱尼亚克深深低着头，恭敬地单膝跪在地上，这是佐德给他设定的动作程序。但佐德并没有马上叫他起来。
喀喀、咔嗒、喀喀、喀喀……
某种硬物裂开的声音细碎地间歇响起，听上去像是在咀嚼骨头，布莱尼亚克知道那是什么，他在下跪之前看过一眼。佐德的身边摆着一具沙虫的残骸，长长的蜈蚣般的身体半挂下来。自己大抵是在他用餐的时间无意闯了进来，他像是掰柔软吐司片一样，轻轻松松地掰下红外射线都有点难洞穿的甲虫身体，不经过处理，就那么丢进嘴巴里咀嚼，噶哒噶哒的，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有时甲虫绿色的血从嘴角溢出来，把浅色的嘴唇染成绿色。
佐德把最后一口腥臭的虫肉兼着被嚼碎硬壳咽下，结束了这场用餐。
纵身一跃，走到布莱尼亚克的前面，抬起套着坚硬靴子的脚，用足尖挑起这个属下的下巴——“布莱尼亚克。”
第146章 犯罪星球漫游指南08
佐德把最后一口腥臭的虫肉兼着被嚼碎硬壳咽下,结束了这场用餐。
纵身一跃,走到布莱尼亚克的前面，抬起套着坚硬靴子的脚,用足尖挑起这个属下的下巴——“布莱尼亚克。”
布莱尼亚克被迫仰起头,虽然这对他来说并无羞耻的感觉，他看着自己的主人，迅速地计算了一下他当年的战斗力,结果出来的数据依然是问号。在这个创造了他的人面前，他永远没办法运行违抗的程序。
佐德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有半点情绪的眼睛像是某种探测光线扫射在他身上,像是在挑剔一件物品是否有纰漏损伤。过了会儿,佐德放下脚，俯下身用指间摸了一下布莱尼亚克的鬓角，拣出一颗噬金蚁的残骸来，捏碎，不经意似的问，“怎么进来的?”。
“我找到了乔·艾尔的儿子，通过他拿到了进入的限权。”不直视主人是基本的准则，布莱尼亚克重新俯下头，恭敬地说。
“乔·艾尔的儿子?”佐德愣了一下，“你把他弄进来了?”
“他现在也在这颗星球上，但我暂时不知道他在哪里。”布莱尼亚克补充说，“进来的时候出了点差错，失散了。”
佐德听了布莱尼亚克说的之后并未马上回答，而是在黑暗里沉默了许久。
久别重逢的场景没有熟稔或陌生的表现，这让一段古早的记忆程序突然运行起来，最近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越来越频繁，布莱尼亚克觉得，这大概就是人类所谓的“想”了。那是他刚刚被创造出来时的第一段记忆。
彼时的主人佐德还很年轻，还没有那么多人追随，那时他刚刚被承认成为优秀战士，是氪星上的一个普通的青年，他的脸也比现在年轻光洁许多，小主人还没有出生。他给过自己一个微笑，“你好，我的……AI。”
“您好，我的主人。初始化完毕，请进行设定，您可以给我取一个名字。”
“那就……布莱尼亚克。”
“好的，主人，布莱尼亚克在此为您服务。”
“乔·艾尔的儿子……”佐德沉声拉长声音念着这个名字，“叫什么名字?”
“卡尔·艾尔。”
“你接触过了吧，他强不强?长得什么样子?和他乔·艾尔比呢?”
布莱尼亚克将视线转为平视，他抬起手，平举手手掌朝上，一个圆孔自他的掌心中央出现，释放出一双光，绘出一个三维立体虚拟映像，正是克拉克平时的形象，格子衬衫，半旧不新的夹克，和水磨牛仔裤，蓬松微卷的短发，一个弧度大大的笑容让他看上去稚嫩淳朴。
“站起来。”佐德说。
布莱尼亚克从地上起来，仍然“捧”着克拉克的小人，佐德看了一会儿，像是有点遗憾地说，“长得是有点像，但看着不太像乔·艾尔的儿子啊，小树苗似的。”说完瞟了布莱尼亚克一眼，“和他打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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