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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李同人)烟之外_冬节长至【完结+番外】(8)

  “我明天早上就要走,八点零五分的飞机,去香港。”李熏然垂下目光声线黯淡,感觉到掌心里那人的手在微微发颤,“凌远,我把灯打开,行吗?”

  凌远思考了一会儿,轻出了一口气:“开灯做什么?”

  “我想看看你。”

  就是想要看看你,凌远。我想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即便我知道你现在发丝凌乱面无常色,不复人前的骄傲与坚强。我想再看看你的模样,因为也许,此去我便再不得见。

  “好吧。”或许因了在病中,凌远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声叹息。

  床边的灯欻地亮起,光束斜斜打在凌远的脸上。他是苍白的,面上脖颈乃至胸口裸露的皮肤上皮下出血的红斑异常突兀。一日没见他就迅速地瘦了一点,眼窝更深,连脸颊都陷了下去。而且,他还在发烧,嘴唇层层蜕皮,开裂,渗出血丝,不复平日里的凌厉模样。

  凌远趁着光亮盯着李熏然看了一会儿,觉得腹部伤口疼痛更甚,乏力闭上眼睛,一呼一吸间,连嘴唇都在发颤。

  “你是不是伤口疼?”李熏然看着凌远这副模样觉得心里涩意泛滥,有些不知所措。那些他睁开眼,就是凌远熬红了一双眼睛坐在床边的日子里,这个人到底要含住多少担忧和痛心才能忍住不对自己破口大骂,而这个人又花了多少时间才把在无法与自己相见的日子里堆聚的那些焦虑和牵挂一点一点嚼烂?

  李熏然几乎已经猜到接下来凌远会答他什么,他想,他一定会说“没事儿”。

  即便是那次胃出血,疼倒在地上失去意识,被路过的医生送进急诊病房,他对通身大汗奔进医院的李熏然说的也是那千篇一律的三个字:“没事儿。”

  所以,李熏然都想好凌远开口后的答话,他想说,凌远,在我这儿你还需要逞强吗。或许可以带上点嗔怒和责问语气。但是他猜错了,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偏了偏头,答了声“对。”

  凌远看着眼里惊慌陡生的李熏然,轻轻勾了勾他的手指:“熏然,多说说话吧,想听。”

  李熏然不语,捧起凌远的手,细碎的吻隔着双层口罩一点一点落了上去。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自己有多爱他,自己有多不愿意离开他。他甚至想要告诉凌远,明天早晨他们去香港要做什么,而他只身一人又要去做什么……

  但是,又如何可以告诉他呢。李熏然在心里苦笑,然后心念电转,他放下手开了口。

  “凌远,我想起一首诗,也是我唯一记得的一首诗。你还记得吗,你那时老是念啊念的,我到现在想忘也忘不掉了。”李熏然抬起头来看着凌远,双眸笑意潺潺。

  凌远微眯起眼睛微微笑了:“洛夫的《烟之外》。”

  “是啊,《烟之外》。在涛声中唤你的名字,而你的名字/已在千帆之外……”李熏然把被子稍往上提了提,给凌远掖好被角,开了口。

  凌远听着久远的诗行被一点一点抖露出来,很快没忍住又出了声:“熏然,念第二段。”

  “你依然凝视/那人眼中展示的一片纯白/他跪向你,向昨日那朵美了整个下午的云/海哟,为何在众灯之中/独点亮那一盏茫然/还能抓住什么呢?/你那曾被称为雪的眸子/现有人叫作/烟”

  李熏然的声音很好听,低沉却一向是有活力的,虽然有时缠绵病榻会带得声音也变得柔软。但今天晚上的声音是凌远从不曾听到过的,有讲着情话时的温暖,也有体虚时的柔软,暗层中加叠了支撑的坚实力道,却多了几分绵然不绝的依赖和眷恋。一个“烟”字带出的尾音竟让凌远的心尖儿颤了几颤。

  “我在,德国的那段儿时间,周围,唯一一个华人,就是,和我分了半套房,合租的那个小伙子,好像是学商管的,不记得了。他没事儿就喜欢,把诗谱了曲,搬把吉他,自弹自唱。”凌远开口,语句断续有停顿,皱了眉,不知是伤口越发疼了还是累了,或是在努力回忆。

  李熏然却并没有让他停止讲述,接了话道:“然后有一天他就谱了《烟之外》?”

  凌远点点头喘了口气,继续道:“是啊,《烟之外》。他谱了那么多首,唯独这首我仔细听了。一听我就想到你,毫无理由的。”

  “所以你立马就把这首诗写进邮件发给了我?”李熏然听罢嗤嗤笑出来,“凌院长,我是该笑你蠢,还是该再次感慨一下你的凌氏浪漫?”

  凌远不置可否:“你后来一直没跟我说过,你在凌晨两点收到这封邮件的心情。”

  李熏然似笑非笑地看过去:“你真想知道?”见凌远点了头,他抿了抿唇似是憋笑,答道,“我是在吃早饭的时候才点开的邮件,那时已经七点多了。”

  看着凌远面上神色顿时变得复杂,而刚说了那句话的人终于哈哈大笑。

  李熏然是被自己的手机闹钟叫醒的,听到铃声从睡梦中恢复意识的一刹那他只觉得自己腰酸背痛,睁了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枕在凌远手心里睡着了。昨夜里念的诗歌,一些隐秘婉转的情话,从前不算太老的记忆,它们过去得这样快。

  李熏然关了闹钟抬头看到闭着眼的凌远,于是轻手轻脚站起来准备离开,刚转身就听到床上的人出了声儿。

  “你要去机场了?”因为高烧脱水,凌远的嗓音黯淡喑哑,落到李熏然耳朵里扯着他胸口一疼。

  “我吵醒你了?”李熏然回转过来重新在床边坐下。

  凌远摇摇头:“没有。我就没睡着。”他是疼的,麻醉药效过去,随着时间推移,疼痛一阵甚过一阵,铺天盖地。可在神思还清明的时候,他看着近在咫尺睡着了的这个人,想的却是,麻药劲儿过了原来这样疼,那他从前是怎样熬过来的呢,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却竟然哼都不哼一声。

  随后他不给李熏然接话的时间,紧接着就说:“熏然,照顾好自己,别跟我似的。你腰上的伤口什么时候拆线自己记着点儿。飞机上有时间就尽量睡一会儿。到了香港衣服要减,回头一冷一热你最容易感冒了。能不吃泡面就别吃泡面,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啊,你……”

  一桩又一件,事无巨细的嘱咐让李熏然忍了又忍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站起来,背过身去,却无法停止哽咽:“啰嗦什么?还有什么别的话等我回来再说。”

  凌远仰面看着他无法抑制抖动的双肩,也觉得眼角发热:“好吧……我不说了。等你回来。”又是一声叹息,两颗眼泪出了眶,迅速擦过他的脸颊滑入双鬓,濡湿在枕套上。

  “再见凌远,等我回来。”凌远,等我回来——如果我还活着;如果,我们还能再见。

  TBC.

  第9章

  “再见凌远,等我回来。”凌远,等我回来——如果我还活着;如果,我们还能再见。

  直到被包裹在隔离服里的颀长身影疾步消失在门外,连脚步声都已不见,凌远才倏忽松懈下来。稍稍动了动身子就扯到腹部刀口,牵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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